中國地下錢莊走向陽光化？

按照即將出臺的《放貸人條例》，在不非法吸收存款、借貸利率不超過基準利率4倍的前提下，今后個人有望合法注冊從事放貸業務。這一信號，意味著民間借貸將陽光化，而這又被海外媒體紛紛解讀為“中國地下錢莊有望合法化”。

“野百合”也盼望春天

2005年底，中國首批民間融資公司在山西票號發祥地平遙率先掛牌，這被視為地下錢莊陽光化的開始。

2008年10月，中共十七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推進農村改革發展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提出：“大力發展小額信貸，鼓勵發展適合農村特點和需要的各種微型金融服務，規范和引導民間借貸健康發展。”

之后，中國人民銀行召開的“主要銀行業金融機構和分支行專題工作會議”，亦表態將“繼續培育和發展中小企業金融服務體系，大力發展村鎮銀行、小額貸款公司、貸款公司和農村資金互助社等新型金融機構”。

一些敏感的人意識到，中國民間金融的春天要來了。

地下資本兇猛

所謂地下錢莊，是民間對從事地下非法金融業務組織的俗稱。“地下錢莊游離于金融監管體系之外，主要從事吸收公眾存款、借貸拆借、高利轉貸、買賣外匯以及典當私募基金等金融業務，在我國一直屬于非法行為。”中國人民大學金融系主任趙錫軍解釋道。

從地下錢莊誕生之日起，人們就對它褒貶不一。有的人把它視為洗錢的溫床，擾亂金融秩序的罪魁禍首；有的人則把它視為激活民間經濟、制造富翁的搖籃。然而，地下錢莊并沒有因為其非法性質而裹足不前，也沒有因為政府的不斷打擊而銷聲匿跡，其規模反而越來越大。而且，經營組織也隨業務不同而形式各異，既有在街頭游逛的“倒匯黃牛”，也有部分地區公開以公司形式經營的機構。

目前中國的地下錢莊主要分布在經濟發達的沿海地區，由于不同的地理環境和市場需求，地下錢莊在各地的表現形態不盡相同。浙江是中國民營經濟發展最快的省份，而溫州更是民間借貸的集中地。據溫州市管理科學研究院院長、溫州市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會長周德文提供的數據顯示，目前溫州擁有30多萬家民營企業，約有流動資本6000億元，民間金融目前已達到600億元的規模。“可以說沒有地下錢莊這樣的民間借貸業務，就沒有溫州民營經濟的今天。”周德文說。

在他看來，地下錢莊盛行的原因不外乎兩條，一是國家為使經濟降溫而減少了合法貸款額，二是從事地下非法金融業務回報率比較高。

地下錢莊的資金來源主要是老百姓的積蓄，老百姓都希望從地下錢莊那里獲取更高的利息。“民間借貸的利息高者年息可達30%～40%，短期甚至開出月息50%～120%，一般也有15%左右。于是，在高利息的誘惑下，只要家里有閑錢，幾乎是人人參與放貸。”周德文說。

正是民間這種近乎狂熱的舉動給地下金融市場帶來了不容忽視的風險。近幾年，沿海地區的地下借貸又出現新變化，不少地下信貸有組織地出現在了社會上。錢莊、典當行、擔保公司、基金會等各種外衣給了地下借貸以半公開操作的平臺，新的民間融資形式不斷翻新。

新形式促使產生了新的職業——金融掮客。作為借款中介方，金融掮客一般以5%左右的利息向下家吸收存款，然后再以8%甚至更高的利息借出，以賺取中間利差。

由于放貸人一般沒有那么多資金，于是產生了一批利用“存款掛鉤制度”的“拉款掮客”，把黨政機關和個人的存款拉入當地的地下銀行，放貸者、中介人都在吃“利差”。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民間金融市場秩序蘊藏著金融風險。”周德文這樣說。

在法律邊緣求生

由于國家很難對地下錢莊進行有效的管理，從而導致非法行為很容易在地下錢莊得以實現，其中最被人詬病的是不法轉移現金和漂洗黑錢。

對于漂洗黑錢，中國社科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員張明這樣解釋：“熱錢通過地下錢莊進入中國。一般機構將美元打入地下錢莊的境外賬戶，地下錢莊再將等值人民幣扣除費用，打入境外投資者的中國境內賬戶。”而全國各地的非法獲益、灰色收入、私自炒港股、熱錢等資金，也常常通過地下錢莊進出。

央行2005年發布的首部《反洗錢報告》表明，中國的洗錢活動以地下錢莊最為典型，不算其他非法地下金融活動，大陸每年通過地下錢莊洗到國外去的黑錢超過2000億元人民幣。反洗錢，對于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都是不容置疑的任務，但對于正常的外匯需求，如果完全采取“堵”的方式，收效甚微。國家的打壓顯然是在與市場需求“掰手腕”。

從某種程度上說，沿海地區的中小企業過去30年來能蓬勃發展，地下錢莊還有一定“貢獻”。中國的合法信貸市場被銀行壟斷，而由于貸款限額導致急等錢用的中小企業無法從銀行獲得資金支持，除了從擔保公司抵押獲得資金外，更多的民間借貸通過地下錢莊實現。“以溫州為例，地下錢莊之所以在溫州不斷涌現并擁有廣泛市場，主要原因就在于當地發達的民營經濟和雄厚的民間資本。”周德文說。據估算，目前地下資本占當地民營企業資金來源的30%～40%。

但地下錢莊畢竟是非法組織，討債行為時常涉及暴力，各地政府因此一直進退兩難，辦也不是，不辦也不是。

疏堵并舉是出路

正是因為面對這樣的尷尬，所以越來越多的業內人士呼吁有關部門在嚴厲打擊地下錢莊非法活動的同時，也在呼吁應盡快開放民間金融市場，引導地下錢莊實現合法化。但如何引導地下錢莊實現合法化，從學界到民間，至今爭論不休。

支持合法化的人普遍認為，《放貸人條例》的出臺有利于打破銀行信貸壟斷，使一批符合條件的放貸人注冊放貸，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著名經濟學家吳敬璉表示：“浙江部分地市將地下錢莊翻明、轉正等，是有益的做法，有利于改善中小企業融資環境，但要加強監管。”

而反對者的聲音則主要集中在：“地下錢莊合法化的問題是監管難，且擴大了貧富差距，而且會助長高利貸合法化。”“地下錢莊合法化，應疏堵并舉。實現國家對民間金融活動的有效調控和監管，保障借貸雙方合法權益。這樣，對洗錢、境外非法資金流入、放高利貸等等都可以及時監管。”趙錫軍說，“民間借貸的陽光化，是要通過明確民間自由放貸權力來堵住地下錢莊的非法資金渠道，從而使民間資本更好地為中小企業和農民服務”。

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胡曉煉認為，一方面對通過地下錢莊進行賭博、走私、逃騙稅、洗錢等非法活動要堅決打擊，但同時對地下錢莊的活動空間要具體分析，區分不同情況，有針對性地采取措施，疏堵并舉。

（摘自2008年12月8日《國際先驅導報》本刊有刪節圖：楊仕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