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廷頓18歲畢業于耶魯大學,1949年即23歲時開始在哈佛大學執教,直到2007年退休。他的研究和教學領域包括美國政府、軍事政治、戰略、軍民關系、比較政治和政治發展。他參與編寫過17本圖書,撰寫超過90篇學術論文,其中1996年問世的《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一書被翻譯成39種文字,在全世界引起強烈反響。此外,《變革社會中的政治秩序》《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等專著均有較大影響。哈佛大學榮譽退休教授羅索夫斯基認為,他顯然是過去50年里最有影響力的政治科學家之一。
亨廷頓確實留給了我們一份珍貴的歷史遺產。這份引發極大爭議的遺產提出了如何處理文明和宗教差異的重大理論和政治問題。
亨廷頓認為當前世界上存在著八種文明,即西方文明、儒家文明、日本文明、伊斯蘭文明、印度教文明、東正教文明、拉丁美洲文明、非洲文明(《文明的沖突?》)。且不論亨廷頓對于當代世界文明的分類是否妥當,可以肯定的是,在和平與發展大潮中,如果排除冷戰思維,作為一個歷史和社會及民族發展的演進過程,所有現存文明從根本上說具有互補性,并不存在你死我活、誰戰勝誰的問題,它們之間不存在根本的對抗。某些文化在歷史上曾經互相對抗、排斥、封閉,在當代出現了相互交流、相互借鑒和相互吸收的發展趨勢。
20世紀以來的歷史發展顯示,兩次世界大戰的爆發并非基于文明的對抗和沖突。當代日本的經濟騰飛和政治崛起得益于西方文明和日本文明的優勢互補。東亞新興工業國家的興起受惠于西方文明和東亞國家和地區民族精神的結合。多元性和兼容性實際上已經成為世界各類文化發展的主潮流。世界各類文明在全球化和現代化進程中具有共同發展的機遇,又都在精神文化方面面臨新的挑戰和危機。現代化發展和精神文明的建設能否相互協調已經成了各國共同關注的大問題。在美國,“美國精神”在上個世紀60年代和90年代兩次面臨危機。在這個越來越多樣統一的世界里,人們應當重視經濟、政治、社會的發展與各種文明的差異與合作的問題。文明或文化的差異、價值觀念的不同、民族情緒和宗教信仰的區別,不應影響包括不同社會制度在內的國家間文化或文明的尊重、理解、共處和合作。
自這個全球化和多樣化共存的20世紀下半葉以來,把全球化、國際化解釋或理解為西方化、資本化甚至美國化是一種誤導。在全球性問題上,把歷史上形成的(特別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西方殖民主義造成的)文化發展水平上的差別,以“文明”、“民主”、“現代性”等為號召,要求其按美國和西方的價值尺度和價值觀行事,這就在實質上推行著西方中心主義的文化霸權。事實上,在一個多極化和多樣化的世界里,以一種文化或文明主宰世界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西方如此,東方也不例外。
正是在傳統“美國精神”面臨危機和挑戰、美國霸權地位面臨嚴重挑戰、世界多極化趨勢明顯強化的大背景下,亨廷頓《文明的沖突?》一文中提出的文明沖突將取代意識形態和其他形式的沖突,成為未來左右全球政治的最主要的沖突的論點,并引發激烈爭論。他又在1993年發表文章“如果不是文明,那又是什么——冷戰后世界的范式”。從此評論更多。單是王緝思教授主編的《文明與國際政治》所收錄的中國學者的評論文章就有26篇。這里提出了人們應當重視的經濟、政治、社會的發展與各種文明的差異與合作的問題。連亨廷頓本人也不得不承認:“西方文明并非適用于全球”(《西方文明:是特有的,不是普遍適用的》)。他在1996年出版《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一書,次年他在該書中文版序言中寫道:“為什么我的文章在世界上引起了這么大的興趣并刺激了這么多的討論……?我認為,答案是,人門正在尋求并迫切地需要一個關于世界政治的思維框架。”“隨著冷戰的結束,意識形態不再重要,各國開始發展新的對抗和協調發展模式。為此,人們需要一個新的框架來理解世界政治,而‘文明的沖突’似乎滿足了這一需要。”他認為,未來世界上將不會出現一個單一的普世文化,而是將有許多不同的文化和文明相互并存。那些最大的文明也擁有世界上的主要權力。在人類歷史上,全球政治首次成了多極的和多文化的。亨廷頓寫道:“在這樣一個多元化的世界上,任何國家之間的關系都沒有中國和美國之間的關系那樣至關重要。如果中國經濟在未來的10年或20年中仍以現在的速度發展,那么中國將有能力重建1842年以前在東亞的霸權地位。” “我所期望的是,我喚起人們對文明沖突的危險性的注意,將有助于促進整個世界上的‘文明的對話’。”
亨廷頓在該書前言中說,此書旨在對該篇文章提出的問題提供一個充分的、深刻的和更詳盡論證的解答。它們包括:文明的概念;普世文明的問題;權力和文明之間的關系;文明之間的均勢的轉移;非西方社會中的文化本土化;文明的政治結構;西方普世主義、穆斯林好戰性和中國對自身文化的伸張所導致的沖突;對中國權力增長所作出的反應——是均勢還是搭車;斷層線上戰爭的原因和動力;西方的未來和由各種文明構成的世界的未來。然而,和前幾年的觀點相比,他在本書中相當坦率地表達了西方文明衰落論的問題。90年代中期,在西方出現了許多被認為是一個成熟文明瀕于衰敗的特征。其中比低經濟增長率和低人口增長率遠為重要的問題是道德衰落、文化自絕和政治分裂。“西方文化受到了來自西方社會內部集團的挑戰。其中一種挑戰來自其他文明的移民,他們拒絕融入西方社會,繼續堅持和宣揚它們原來社會的價值觀、習俗和文化。”如果同化移民的努力歸于失敗,美國(有為數眾多的拉美裔少數民族)便會成為一個分裂的國家,并存在內部沖突和由此造成分裂的潛在可能。在歐洲(有許多穆斯林),西方文明也會由于基督教的衰弱而遭到破壞。“擯棄美國信條和西方文明,就意味著我們所認識的美利堅合眾國的終結。實際上這也意味著西方文明的終結。”“多元文化主義者與西方文明和美國信條維護者之間的沖突,是西方文明美國部分之中的‘一場真正的沖突’。”同時,亨廷頓在書中強調西方文明并無普世性,現代化不等于西化,這是十分重要的變化,它等于承認了多元化。
事實上,在一個多極化和多樣化的世界里,以一種文化或文明主宰世界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我們清醒地認識到在這個經濟現代化、全球化的時代,政治民主化、國際政治多極化趨勢和思想文化多元化的趨勢是不可逆轉的。亨廷頓提出了文明沖突的命題,世界各族人民有智慧來謀求多元文化和多元宗教、多元種族之間的求同存異、優勢互補、共存共榮、同舟共濟。如果處理不好這樣的問題,世界的和平與發展是沒有保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