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時,我還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當時我和一群徒步旅行者是好朋友。他們正在繪制一張穿越墨西哥到加拿大邊境的荒原地圖。我志愿幫助他們探索幾段穿越死亡谷的路線,我駕車來到Ulida Flat附近的探險隊營地,晚上在那宿營。
天剛亮,我就從一片沖積扇區(峽谷山口的扇形沉積物)處開始了旅程,進入了卡頓伍德山脈中的一個無名峽谷。我花了大約一個小時。徒步穿過了一段干涸的河床,上面遍布著大石頭。然后一直往峽谷的深處走去,我聽到隱蔽處傳來了刺耳的驢叫聲,看來我并不孤單。我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段路,轉過一個彎道,發現這里原來有個鎮,毛驢的棲息地,數量只有100頭的毛驢小鎮。我四周看了看,發現鎮里的大多數驢都按照小家庭的模式沿著斜坡居住,個別的幾個家庭則棲息在懸崖峭壁的頂上。
我繼續向前探路,很快,我遇到了一個規模宏大的歡迎委員會:一打大公驢,它們的頭十分碩大,肩并肩地站立開來。我不敢靠近。盡管他們離我足有30英尺(9.15米)遠,但是,驢群固定不動的站立姿勢對我前進的道路形成了有效封鎖。我只好停下來,考慮下一步該怎么辦。雖然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喪命于“驢”手,但是很明顯驢群不想放我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有一只大公驢開始用前蹄刨地,另一只回頭望向他,仿佛是在防備著,以免后面那只突然向他襲擊。我這才發現,原來公驢是在望向一只雌驢和她的小驢仔,他們站在峽谷壁的旁邊,大約20英尺(6.10米)后。我和雌驢四目相接,她的側腹部抖動著,帶著一種野生動物特有的戒心望著我。
我將凝視的目光往后移,望向她身后的斜坡,驚奇地看到原來還有更多的雌驢和她們的小驢仔,以二、三個群落為單位散布在我附近。這時,我才突然地意識到現在是小驢仔降生的季節,公驢們只是在保護他們的配偶和幼獸。我長出了一口氣,驚動了其中一只驢,他豎起耳朵,抬起頭,仿佛等待著我發言。
“不要擔心,伙計們,我只是經過而已”,我輕輕喊了一聲。
驢群沒有回應,只有一陣側腹部的抖動,還有少數幾只的耳朵抽搐了幾下。明顯地,溫柔的辦法行不通,所以我撿起幾塊石頭,拋到最大的那只公驢附近。他低下頭,好奇地嗅著落在他腳下的石頭。
明顯地,驢群并不想移動,所以沮喪的我不情愿地轉過頭,開始沿著干涸的河床返回。就在這時。一只驢子的大叫聲使我再次轉過頭來。
使我驚奇的是,公驢群笨拙地從干涸的河床向外移動,他們向著峽谷的北壁行進。現在,只有最大的那只公驢還留在斜坡的邊上,他盯著我看。就在一瞬間。進出的道路暢通了,我在這場對峙中取得了勝利。我準備向峽谷內進發,但是那只驢子的褐色大眼睛中的眼神卻使我無法繼續前行。我們站在那里對望著彼此,突如其來地,我感到一陣戰栗。
在那一瞬間。那只公驢向我傳達的意思變得非常清晰:他是在請我離開峽谷。禮貌地,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是懇求,但是意圖再明顯不過了。這時候,我知道我不能再繼續前進了,不能辜負他對我的信任。所以我再次轉回頭,向峽谷口返回。
在我返回途中,我思索著,我的工作就是探索出一條荒地中的路線,每年成百上千的徒步旅行者沿著這條路線穿過這片荒地。今天崎嶇的峽谷內還不知名的路線,將來完全有可能成為地圖中一條紅色虛線。但是對于我們來說,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真的是那么重要嗎?現在,我開始思索著不同的答案。
也許這個地球真正所需要的就是多幾個這樣的無名峽谷。也許我們應該,永遠也不要去攀爬某些山脈,永遠也不要去探索某些叢林,而是去理解它們的內在價值。我們真的需要攀越每座沖積扇區嗎?我們真的需要繪制每片荒地峽谷的地圖嗎?我們真的非要加個名字給每座干涸的湖或露出地表的巖層嗎?
也許,到了最后,知道它們在那里某個地方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