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污染

“空氣質量明顯下降;湖泊污染迅速增長;土壤狀況不斷惡化;植被狀況令人擔憂;自然災害嚴重……”雖然這些抽象語句常常出現在新聞中和課本上，但可悲的是，對待環境問題，人們卻常常自認為“生年不滿百”，因此不用“常懷千歲憂”。

直到某一天，現實以令人瞠目結舌的方式，讓我們猛然醒悟:中國的環境污染，早已威脅到我們的生存。

位于珠江上游的貴州，水土流失嚴重，甚至出現石漠化。土地退化最嚴重的地區，暴露在外的石山已像蜂窩一樣千瘡百孔。石山地區土壤稀薄、缺水易旱。由于地表無法涵養水分，遇到降雨便會泥沙俱下，一瀉千里。泥沙淤積于河道，導致河床抬高，洪水無法順利通過，嚴重威脅下游地區。

下游水災，上游干旱，旱澇交替，惡性循環，這是珠江不容回避的現狀。

貴州山區的年輕人選擇了外出打工尋找未來。外墻貼滿瓷磚的水泥房開始出現在道路兩旁，成為當地富足的標志。但是，更多的山里人，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只能蝸居在貧困的石頭上謀生。

珠江水系綠色覆蓋率降低，抵御自然災害的能力嚴重衰退，再不加緊治理，珠江將變成第二條黃河。

越來越多奇奇怪怪的病，魔咒一般從人的身體里長出來。

湖南瀏陽雙橋村，14個孩子，今年3月被當地醫院查出鉛超標，其中10個明確診斷為鉛中毒。最小的孩子只有兩歲零7個月。嘔吐，吃不下東西，是最常見的癥狀。挽起褲管，大腿處青紫的斑痕觸目驚心。

他們身體里的“毒”，來自山坡上的一家化工廠。廠內廢水直接排入瀏陽河內，也將鎘、鉛等金屬直接排進了附近居民的生活中。

廠房已關閉5個多月，但廠區內，刺鼻的化工氣味經久不散。制造硫酸鋅和堆放各種化工原料的簡陋倉庫外，紅色、黃色的流液在地上隨意漫延。

7月初，當地政府將各個制造車間封存。車間深處有一個隱蔽的水池，池水泛紅。村民小心翼翼打撈起一個銀白色鎘餅指認道:“就是這東西最毒……”

而就在一個月之前，當地政府還一口否認:多年來屢受村民投訴的湘和化工廠，根本沒有非法煉鎘煉銦，也沒有發生因鎘中毒死亡事件。

化工廠關閉了，附近的居民依舊一籌莫展。因為“毒”，村里的飲用水已經每天要去幾里以外用摩托車運回;吃的菜不是到鎮上買，就得靠遠處的親戚朋友接濟。

離水稻收獲不遠了，這里大多數村民卻已經徹底放假。附近，田地一片雜亂，村邊的大棚，成熟的橫紋西瓜無人問津。它們都有毒。

疾病還未引起重視，死亡已經迫不及待趕來敲門。

廣東韶關大寶山礦區下游的上壩村，仿佛被人詛咒過一樣。這座擁有3461人的村子，已有超過250人，因為癌癥，痛苦而哀傷地離開人間，并以每年10人的比率遞增。

癌癥太平常，當地人說起自己得了癌癥，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兒。

上壩村的魔鬼是那座以鐵、銅為主的大型多金屬硫化物礦區——大寶山礦。1970年開始開采。重金屬元素隨著泥石流沖入橫石河，變成大寶山流域泥土中的一部分。它存在于村子里的稻米、井水中，也鉆進了村民的頭發和皮膚里。

上壩村因癌癥出了名，幾年過去，這里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有的死者生前被隱瞞病情，更多的人，因無力承擔昂貴的醫療費用而放棄治療。

橫石河原來是一條大河，人一頭扎進去也觸不到底，那時的橫石河很親近。礦山水土流失后，礦渣陸續抬高河床，河水淺的地方可以赤腳趟過。再往后，橫石河變得越來越可怕。切斷和水的聯系，竟然成了上壩村人生存下去的惟一希望。

但沒有辦法切斷和水的聯系，所以上壩村的悲劇仍在繼續。無力阻擋石漠化的加劇，貴州山區的居民只能在恐懼中棲息。自然面前，人類和籠中鳥沒有分別。污染有多厲害，懲罰就有多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