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

教孩子們背節氣歌，那些隱藏在“夏天”隨著宛轉的誦讀露出小腦袋來。從他們口里唱出的幾句歌詞，一朵就是一個音符，枝條也被重重花蕾壓得欲抵水面，花兒朵兒，豐盈而飽滿。

立夏的名堂很多，讓人不禁起了珍重之心。對于孩子，則被呵護著，擔心再往后的炎熱里會瘦夏。于是，做母親的，從稻蘿里取出新鮮的土雞蛋，浸在裝著桂皮橘皮陳茶葉水的瓦缽里，用文火煨在爐上，次日清晨，煮得深褐色的雞蛋被裝進用絲線編成的套里，掛在孩子胸前。孩子們不急著吃，穿梭于巷子里，呼朋引伴，玩拚蛋的游戲。母親可著了急，換回孩子剝開吃掉，吃了立夏蛋，好像得了保證，夏日才可安然渡過，要不，疰夏的會人多起來———不想吃飯，沒有力氣，胖乎乎的胳膊腿兒也會瘦了一圈。所以，還要把孩子領到街邊的小店，秤秤體重，稱了，報得數目來，回家隨手記在刷了白粉的土墻上，好象立了憑據在，有約在先，可以理直氣壯地不瘦夏了。

立夏這天，可不允許睡懶覺，如果貪睡，會被夏壓住了，接下來的漫漫夏日會懨懨欲睡，其實哪里睡得著?天麻麻亮，農人們就荷鋤而出，老牛細細犁過紫云英花地，泥土中仍見星點粉紫色，農人們彎著腰勞作，青箬笠，舊布衫，用力而沉默。直到汗濕布衫，起身四顧，方覺得日上種田，熾熱照人。孩子去田頭給父親送飯，回來時經過桃林，綠葉修長，父親把葉里若隱若現的桃，指給身邊的孩子看。想起三月里，桃花滿枝頭，可落得太快，讓人不免惆悵。如今是花謝葉綠青桃小，已經微微泛著紅意，又起了期盼之心，順手一揚，枝頭的雀兒紛紛飛起。

回家沏一大碗雨前茶，倚著木門喝下去，發一身汗。放下所有的疲倦，家人圍坐，每人盛碗立夏飯，綠的是豌豆，白的是筍丁，紅的是咸肉，飯呢，是香軟的糯米煮成的，吃得滿嘴油光……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