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雁南
一條藍色軌跡蜿蜒在灰色的波士頓衛星地圖上。軌跡盡頭,一個藍色圓點閃爍著,沿著地圖上的街道,向前移動了一段距離。
這是一次追蹤行動。不過,實施追蹤的不是警察局,而是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感知城市”實驗室。他們追蹤的對象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而是一個星巴克紙杯。
2009年7月15日,實驗室主任卡洛·萊提教授宣布啟動名為“垃圾追蹤”的項目。
“通過跟蹤垃圾的‘旅行,我們能夠更好地闡釋城市垃圾處理系統的運行模式,也能夠推動人們更直觀地認識到,垃圾對環境產生了多大影響。”
看見城市的“新陳代謝”
自從收到紐約建筑聯合會的邀請,萊提教授就在琢磨著,要做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這位畢業于劍橋大學的建筑師,2001年開始在麻省理工學院的媒體實驗室做博士后。5年前,他創立了“感知城市”實驗室,開始和同事們一起,嘗試將數字技術和城市規劃結合起來,用新的數字技術來解釋城市中的種種現象。
這一次,萊提教授把目光投向了垃圾。
“現在,垃圾已經成為最受矚目的話題之一,”萊提說,“它不僅直接影響環境,也在某種意義上反映了人們對待環境的行為態度。”
結合電子技術,實驗室的研究人員很快決定,通過一種通信設備,來追蹤垃圾的運行軌跡,將日常用品的“最后一段旅程”展現出來。
實驗室副主任阿瑟夫·拜德曼表示,垃圾追蹤計劃能夠讓垃圾處理鏈條更加清晰、透明地呈現在世人面前。“我們希望這一項目能夠推動人們行為習慣的轉變。”拜德曼說,“至少,如果我們知道垃圾最終去了哪兒,在它們消失的過程中消耗了多少能量,那么我們丟棄垃圾的時候,總會‘三思而后行吧。”
項目的另一層意義在于,對不同垃圾處理的路徑、時間的分析,有助于發現城市垃圾處理系統中,是否存在一些缺乏效率的地方。
而接下來的問題也就非常明確了:在技術上,對垃圾的追蹤應當如何實行呢?
給垃圾帶上“手機”
6月7日,波士頓麻省理工學院的主樓里,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感知城市”實驗室的研究人員第一次接收到他們丟出去的垃圾發回的信號。
發出信號的裝置被研究人員稱為“電子標簽”。這是一個只有火柴盒大小的裝置,它的正面是一塊芯片,背面則是一塊與手機電池差不多大小的銀色電池,能夠支持裝置運行兩個月。
從外表上看,四四方方的芯片加上一根圓圓的天線,這個“電子標簽”就像一個小號手機。
“事實上,這個裝置在功能上也類似于一個微型手機,只是沒有聽筒和話筒。”萊提說。這個“手機”每隔15分鐘就會計算一次自己所在的方位,并且向實驗室主機發送信號。在主機里,每次收到的信號都會在屏幕的城市地圖上實時顯示出來,并發布在網絡上,方便公眾查閱。
相比于GPS衛星定位系統,“電子標簽”使用的移動電話系統不僅成本較低,而且由于在世界各地得到普遍應用,對垃圾的“追蹤”幾乎沒有任何限制。
不過,“電子標簽”也面臨著問題和質疑。最重要的一點是,這樣的電子產品混雜在其他類型的垃圾中被丟棄掉,其本身就成了一個污染源。研究人員對此表示,他們已經努力限制“電子標簽”對環境的影響,整個裝置都是用無污染可降解的環保材料制作的。
“至少,實驗的正面意義是顯而易見的。”拜德曼說,“實驗對環境的益處還是遠遠大于可能產生的危害。”
另一方面,為了防止“電子標簽”和要追蹤的垃圾脫離開來,研究人員也是煞費苦心。
最后研究人員索性用乳膠把“標簽”粘貼在了所追蹤的垃圾上,實現更有效的綁定。
其他對“電子標簽”的質疑則集中在成本方面。目前,每個“標簽”的成本大約是100美元,這給大面積推廣帶來很大困難。不過,萊提教授強調,批量生產后的標簽價格一定會大幅下降,甚至降低到幾美元。
萊提期待著越來越小、越來越便宜的“電子標簽”能得到更為廣泛的應用:“如果能夠給每一個垃圾都裝上‘電子標簽,我們就再也不會浪費了。”
“最后的旅行”有多長
距離8月中旬項目的大規模啟動還有一個星期,實驗室的研究人員正在忙于進行“測試賽”。他們選擇了50種垃圾,除了星巴克紙杯,還有電器、雜志等等。“我們希望這些垃圾像一個標準樣本庫,能夠代表我們日常使用的消費品。”萊提說。
在最新的幾次“測試賽”中,研究人員又增加了多種追蹤對象,包括模型汽車、紙盒牛奶、棒球手套,還有一盒罐頭。
這些垃圾在城市中的運行軌跡也被實時發布在實驗室的“垃圾博客”上。7月13日的一張圖片顯示,研究人員在西雅圖西北海岸丟棄的一個星巴克的紙杯,經過27小時36分,跨越了整個華盛頓州,最終停在了位于東南部的雪松山填埋場。
這似乎比通常想象的垃圾運輸流程復雜了許多。不過,實驗室里,來自中國的博士后劉靚強調,這并不能說明西雅圖的垃圾處理流程缺乏效率,因為后期數據的處理并不像圖片顯示的那么直觀和簡單。“垃圾運輸的軌跡是否合理,處理行為是否符合可持續發展的要求,需要設定量化指標來進行評價。”劉靚說,“這是一個很復雜的過程。”
但至少前期的“測試賽”收到了良好的反饋,垃圾追蹤正吸引著越來越多的關注。在實驗室的博客上,不斷有人詢問,如何領取“電子標簽”,追蹤自己丟掉的垃圾。
同時,萊提教授和他的同事們又得到一個好消息:英國《新科學家》雜志決定,幫助實驗室,把“垃圾追蹤令”的范圍擴展到英國。他們將在倫敦招募志愿者,發放“電子標簽”。
盡管對于項目的評價是“理想主義”,但雜志的編輯羅格·海菲爾德并不否認垃圾追蹤的積極意義:“如果你知道自己的行為會給環境造成什么影響,那么處理垃圾就不會像‘丟進垃圾桶,然后洗洗手那么簡單了。”
而對于劉靚,他還有一點“私心”,他希望垃圾追蹤的推廣范圍能夠再大一些,比如,推廣到中國。盡管他的心里也沒底:“中國現在比較注重投資發展,可能不太看重垃圾,但對于可持續發展而言,這是一個非常有意義的研究。”
(彭立強摘自《中國青年報》2009年8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