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演的角色

演過一百部戲，一百個角色，最難演的角色卻是自己。因為劇本得自己寫，要寫個好劇本談何容易。

在我演藝事業最忙的時候，在我同時接六部戲、演六個不同角色的時候，我忘了演自己。有一天站在鏡子前面，我看到的竟是一張陌生的臉孔。

“我是誰？”我問自己，“我喜歡做什么？”“我不喜歡做什么？”“我為什么不快樂？”

這才發現，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失去了自己。于是我努力找回自己，讓自己快樂起來。原來快樂是有定律的。要認清自己，接受自己，不要勉強自己做不喜歡和做不到的事，要懂得說“不”字，要表里合一，要忠于自己，不要斤斤計較——照這個定律去做，快樂就會產生。

有時候我想，當一個人將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總結一下，賺到的是什么？我以為，快樂的時間多過痛苦的時間，那就是賺到的。

永遠記得那兩個快樂的下午。有一天，我在紐約一位女朋友的小公寓里，她正在化妝。忽然聽到街道上喧鬧的鑼鼓聲，我們來不及換衣服，就把睡衣往裙內一塞，加件風衣往外跑。我們跑到人群里湊熱鬧。游行的隊伍走后，我們散步到中央公園。坐在長條木椅上，微風輕吹著我的長發和衣裙，眼前走過幾個中國人，我稍感緊張，但馬上意識到，人家可沒注意到隨意懶散、沒化妝的林青霞。剎那間感覺好快樂、好自在。

另一個下午，我和鄧麗君到法國南部的海灘裸泳。在眾人目光下成長的我們，擺脫了束縛，笑傲在蔚藍的海天之間。

這種自由自在，相信外人是無法體會得到的。

原來快樂可以這么簡單：不需要華服，不需要珠寶，只要一顆自在的心。

（花之名摘自《南方周末》2009年4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