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國境線

劉統

當中國領導人做出抗美援朝的出兵決策時，美國總統杜魯門會晤麥克阿瑟，詢問戰爭前景。麥克阿瑟自負地說：朝鮮人民軍已經被擊潰，戰爭將在圣誕節前結束。杜魯門謹慎地問：中國會不會出兵？麥克阿瑟肯定地說：不會，中國陸軍在邊境的兵力有限，他們又沒有空軍，在現在的形勢下，出兵也沒有意義了。這個傲慢的老頭，根本沒把新中國放在眼里。

所以，當志愿軍發起第一次戰役時，麥克阿瑟還是不信，說中國軍隊只是來援救朝鮮軍隊的，不必過于重視，下令部隊繼續前進，直到被中國軍人打得狼狽逃竄的時候，麥克阿瑟才知道形勢不妙了。

但是，中國軍隊卻讓麥克阿瑟面臨一個從未遇到的問題：中國政府沒有公開宣布出兵朝鮮，也沒有正式對美國政府宣戰。

既然沒有宣戰，美國軍隊就只能在朝鮮境內和中國人作戰，而不能把戰火燒到中國境內。一條鴨綠江成了戰爭分界線。在北岸，各種物資堆積如山，都是通過鴨綠江大橋送往前線的。美軍在戰場上節節敗退，麥克阿瑟認為只有轟炸后方，切斷志愿軍的后勤運輸線，才能遏止中國軍隊的攻勢。

美軍飛機瘋狂轟炸安東等地的鴨綠江大橋。有一部分炸彈落在安東一側，炸毀了民房，造成中國百姓的死傷。這是美國對中國明目張膽的侵略行為。中國政府向美國提出了強烈抗議，并向全世界予以揭露。

沒多久，蘇聯政府應中國政府的請求，派空軍秘密參戰，為志愿軍后勤運輸提供空中保障。蘇聯的要求是，蘇軍的飛機在中國境內的機場起降，飛入朝鮮境內作戰。飛行員穿志愿軍服裝，飛機上沒有任何蘇聯標志。中國東北邊境機場上，幾百架米格噴氣式戰斗機輪番起飛。

麥克阿瑟更憤怒了，國境線成了一條保護線。美國人眼看著米格戰斗機在中國機場上安穩地排列著，卻不能攻擊。眼看著中國邊境物資堆積如山，卻不能轟炸。美國飛機在轟炸鴨綠江時，只能直對著鴨綠江飛，快飛到大橋上空時才投彈，借助炸彈的拋物線命中目標，然后掉頭往回飛，不能越過朝鮮邊境。這種飛行技術難度相當大，但轟炸的準確性大打折扣。而中蘇飛行員則駕駛戰機，在中朝領土上自由往來地與美國飛機作戰。

麥克阿瑟從未打過這么窩囊的仗，他認為戰爭就是要消滅對方，根本不用考慮什么界線。他直接向總統提出：將戰爭引向中國境內，不僅轟炸中國邊境的作戰物資，還要轟炸中國沿海的工業基地，使中國經濟徹底癱瘓，使中國沒有能力繼續戰爭。

杜魯門認為麥克阿瑟的要求是荒唐的。如果這樣，豈不等于對中國和蘇聯兩大國宣戰？朝鮮戰爭將會失去控制，美國能打勝嗎？麥克阿瑟作為政府授權的指揮官，竟然一再要挾政府，這就成了政治問題：是政府領導軍人，還是軍人指揮政府？

所以當麥克阿瑟公開發表言論，威脅要將戰火引向中國時，杜魯門忍無可忍，決定免去這個桀驁不馴的五星上將。1951年4月11日下午，麥克阿瑟獲悉自己被免職了。

歷史證明麥克阿瑟是個不懂政治的軍人。只有一點他說對了，邊境線確實對中國起到了特殊的保護作用。

十幾年后歷史重演。

越南戰爭中，美國軍隊一方面圍剿越南南方游擊隊，一面轟炸越南北方，切斷北方對南方的軍需供應。中國承擔了抗美援越的任務，秘密派遣部隊支援越南。由于中國沒有對美國宣戰，美國不敢將戰爭延伸到中國的領土和領海。中越雙方創建了“胡志明小道”，從北越伸入老撾、柬埔寨境內，再轉入越南南方。借助國境線的保護，向南方源源不斷輸送物資和兵員。美國為了切斷“胡志明小道”，在后期將戰爭擴大到整個中南半島，但已經無法挽回失敗的結局了。

（劉成洋摘自《瞭望東方周刊》2009年第3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