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悅，催眠：聲音的魔力

張　刃

我手里的聲音

很多人對我的職業都抱著巨大的好奇，因為我是一個用聲音來幫助人們走出心理疾病的音樂治療師。說得形象一點，我每天手里都拿著五光十色的聲音，并且把自己的精神化在這些聲音里面，與各種不同的苦難者一起行走在他們心靈的絕望之路上，共同探究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與傷痛，然后通過聲音的光彩激發他們內心的潛力，最終把他們引領出絕望的深淵。說簡單點兒，聲音及聲音的表情在我的手中會產生無窮的力量，就像藥物到了好醫生的手中那樣。

聲音有這些神奇的力量，但如果被人濫用或誤用，也會產生一些可怕的后果。《黑色星期五》是一曲比較有名的音樂，因為傳說能夠引發憂郁癥而導致自殺行為，所以這首曲子被很多人視為聲音殺手的傳奇經典。此外，前一段時間在網絡上流傳的較為廣泛的“毒品音樂”，也被人傳說能讓人的情緒失控，聽上去還真有點恐怖吧?還有電影《六指琴魔》中的“八音穿心”術，更是把聲音的神奇夸張到了極致。雖然在我眼中，聲音的某些力量確實是被夸大了，但它確確實實是存在的。千萬不要小看哦!

聲音的神話

我面對的人群中，有這樣一群人，他們因為生活緊張或是工作焦慮，結果把睡眠給丟了。他們來我這里的目的是希望我幫助他們尋找本來應該屬于他們自己健康的睡眠。人不能睡覺，當然健康也會遠離你。對于他們來說，只要找到了睡眠就意味著找到了健康。可有時候，他們失眠的時間已經太久了，甚至已經忘卻了睡眠甜美的味道，家里的床對于他們來說代表的只是輾轉的噩夢。

當我手握各種聲音站在他們面前的時候，為了評估自己手里的聲音究竟哪一種對他們的催眠能產生效果，我需要用另外一只慧眼看看是什么讓他們丟失了睡眠，有時候這一看下去，還真讓人震撼。來自都市的壓力在這里全部悄然涌現，有的是因為升學，有的是因為情感，有的是因為人際關系，還有的是因為長期緊張機械的工作帶來的習慣性亢奮。經過一系列治療的評估性程序，我會找到最最適合來訪者的催眠音樂，然后讓她來引領著我和來訪者，并最終尋找到那些久違的睡眠。

在許多神話素材里，都有用音樂來對人或神進行催眠的故事。太陽神阿波羅手中的劉特琴就曾經被用于催眠一只百眼怪獸，從而把萬神之王宙斯的情人尹娥從怪獸的魔掌里解救出來。當我的催眠音樂伴隨著催眠指導語響起來的時候，聲音對人類最最古老的力量又從新顯現了。

在現實世界中其實我們也不難發現，嬰兒在母親的輕聲哼唱時非常容易進入睡眠狀態。所以在音樂世界寶庫中就有很多著名的《搖籃曲》，雖然出自不同國家、不同時代和不同的民族，這些《搖籃曲》還是擁有著各自安詳寧靜的美。也許，人類一直擁有若回歸童年的本性，所以催眠音樂對于睡眠障礙的來訪者來說，一直都是一片綠色的安定劑。

但很多人奇怪，為什么這些催眠音樂讓來訪者拿回家的時候，催眠的效果會大打折扣?原因很簡單，因為缺少了我這個音樂治療師有針對性的指導語，也因為缺乏了我這樣一個讓人感到安全祥和的音樂治療師。于是那些音樂的催眠功能霎時可能會被失眠者的任何不良情緒或念頭干擾到，從而使催眠音樂也變成一些沒有意義的聲音了。

聲音也有可怕“魔”力

音樂這種聲音雖然是好東西，但并非所有的音樂都對所有的人有好作用。許多推銷保健功能音樂的人對我的論調都非常不屑，甚至無稽地宣傳音樂可以治療感冒和糖尿病。這無異于說人參可以治療百病。于是偶爾也有人站出來對我說，“只要是音樂，就應該是好東西，無論如何也不會把人給聽壞吧7”可作為音樂療法的心理醫生，我們必須也有責任去杜絕這些意外發生在我們的身邊。

有一次我接手了一個病人，對方在填寫個人病史的過程中隱瞞了自己曾經服用精神類藥物的治療經歷。幸虧我們有一套完善的評估系統，結果經過評估以后，我發現這個求助者是一個精神分裂癥的病人。于是放棄了對他的治療。

精神分裂癥是一種精神病領域類似“癌癥”的疾病，最大的特點就是在聽覺和視覺方面容易產生幻覺，從而引發各種幻想并導致危險反常的社會行為。這種病只能通過長期服藥來維持精神健康。當時，他只不過希望通過“神奇”的音樂來幫助自己停止長期的藥物治療。但事實上，音樂治療的任何手段和方法都是不可能對其進行治愈的，甚至音樂療法的某些手段還會催化其病情的發展。

當然，除了精神分裂癥的病人在聽音樂的時候需要小心以外，其他健康人聽音樂都不會造成什么不良影響。但現在的很多年輕人喜歡那種嘈雜、激烈、亢奮的黑死音樂和重金屬音樂，其實那些種類的音樂容易誘發強烈的情緒體驗，就算不能像傳說中《黑色星期五》的音樂那樣產生聳人聽聞效果，但對人的情緒還是會有一定的放大催化作用，所以建議大家在睡覺以前最好不要聽這種激昂亢奮類型的音樂。

良藥可能苦口

很多人都會問我，“你不是說這些聲音就像藥物到醫生手里一樣嘛，那肯定是有什么類似祖傳秘方的東西吧?”說實在話，我不止一次地思考如何去回答，但令人遺憾的是迄今為止，我都沒能找到一個令人滿意也令自己滿意的簡單答案。這確實是一個難以在三言兩語之間就能說明白的問題。

就像一個中醫醫生，不可能開出一張絕對有效而且沒有任何風險的處方。畢竟“是藥三分毒”，加上人的個體差異又很大。就算是同一種病，同一種藥方，同一種藥材的組合，對不同人的作用也可能會有很大的差異。之所以開不出一張“萬能藥方”，不是為了故弄玄虛，而是為了維護行業的科學性與嚴謹性，畢竟我們需要對所有的來訪者的心理健康負責任。

但我可以告訴大家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音樂療法中所用到的音樂素材和治療手段，往往呈現出來的音樂并不是好聽悅耳的。例如針對焦慮癥，我很有可能會使用到情緒相對緊張的音樂素材，針對恐怖癥我有可能會使用驚悚恐怖的音樂素材，而針對強迫癥，我可能會使用節拍枯燥旋律單調的音樂素材。也就是說，我們音樂療法中使用的素材，根據前來求助者的具體情況，經常會使用到一些聽上去很不和諧的難聽音樂，無論好聽還是不好聽，只要使用得當，對患者有治療效果，就有可能會成為我手中的工具。

在從事戒毒的社會公益性治療工作中，我發現戒毒的音樂心理治療就是一個較為經典的例子。例如在吸毒的成癮者人群中，他們普遍感受在戒毒的過程中，無論心理還是生理方面都是極其痛苦的。如果這個時候音樂治療素材是快樂抒情的，那么大多數戒毒的成癮者往往都會產生易激惹的憤怒焦躁情緒，相反如果使用了焦慮情緒的緊張性的音樂素材，反而能夠讓他們的情緒在戒毒難受的時刻迅速平復下來。

類似的例子還有用于產婦鎮痛的音樂素材。通常人一般會認為，如果想要減輕產婦生產的痛楚，應該要聽一些柔美抒情的音樂。但事實恰恰相反，一般使用的產婦鎮痛性的音樂都是緊張、焦慮而激動型的音樂，而且在生產前一兩個月，就要讓產婦一邊聽，一邊進行一些生產的肌肉收縮訓練，以幫助產婦在即將到來的實際生產過程中提前學會在音樂的“伴奏”下調整身體的控制力，從而達到忘卻痛覺，順利生產的目的。

就像“良藥苦口”的原理一樣，各種負面情緒色彩的聲音聽上去味道雖然苦澀，在治療師的規范使用下，通過對情緒的干預直接作用于人的心理，從而能順利達到改變情緒調整心態的目的。聲音的魔力當然遠不止如此，它還可以讓植物增產，讓雞多下蛋，讓奶牛多產奶。雖然你看不見它的存在，但這可能就是它最吸引人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