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惠
“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這是儒家音樂理論經典《樂記》中的論述,也是統治了中國人思想兩千多年的一種音樂觀,其中不但表明了中國音樂和諧、不具有很強烈的戲劇性和感官上的刺激性的特點,也說明了音樂這一與“禮”在封建社會幾乎具有相等地位的精神統治工具,在當時帝王將相對所謂“大同世界”的追求過程中所占據的重要地位。
關于音樂對促進社會和諧的作用,早在古希臘時期,就已經有大批的哲學家和音樂家對其進行了深入的研究。而在中國,春秋戰國時期的諸子百家也已看到音樂對社會和政權的穩定、鞏固,以及對社會風氣的影響,因此才有了孔子的“移風易俗,莫善于樂”,孟子的“王與民同樂”,荀子的“故樂者,出所以征誅也,人所以揖讓也。征誅揖讓,其義一也。出所以征誅,則莫不聽從:人所以揖讓,則莫不服從。故樂者,天下之大齊也,中和之紀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雖然各國音樂家見解各有不同,但是究其根本,還是要歸結于音樂本身的特性之上。
音樂是一種情緒性的藝術,這就決定了當音樂表現或者引領聽眾體會音樂表達的情緒時從不需要任何的心理中介,微妙的情緒及多種情緒快速的切換,則更是語言所不能準確表達的,這便是音樂語言的非語義符號性。音樂的這種非語義符號性能夠準確地反映出細膩、微妙的情緒變化,同時也是音樂在所有藝術中最能引起聽者情感共鳴,使音樂家與聽眾以及各地區各民族的人們之間產生心理共鳴的主要原因。因此,兩千多年前,孟子“仁言不如仁聲之八人深也”的觀點就已經表明當時學者對音樂的這種特殊性的深刻認識。而音樂又是一種追求諧和、工整以及內在秩序性的藝術,從巴洛克時期復調音樂的對位藝術,古典主義時期的和聲觀念,到浪漫主義時期豐富的音響色彩的運用,甚至到了現代音樂的發展時期,十二音體系、整體序列音樂、客觀超然的新古典主義風格都蘊藏著各自音樂發展手法的秩序以及這些作曲家自身所認為的和諧,這也正是音樂能使人內心愉悅的原因。而這些音樂與生俱來的特性一旦被社會的領導者加以運用,就會順其自然地激起人們心中對和諧性、秩序性的渴望。
社會的和諧必然要求長久的穩定,而發展中一些小的挫折也是在所難免的,這也就要求社會各方面齊心協力在社會中重新建立正常的秩序,將其再次引向正軌。
音樂也是如此,以和聲為例,在和聲的進行中,TSD的平穩進行固然和諧、悅耳,但是刺耳的S II7、DTⅢ7、DVII7的出現也是在所難免的,因此,就需要在刺耳的和弦出現之后通過平穩過渡進行解決的方式過渡至終止和弦T和弦上,或解決到半終止和弦D和弦。這與社會發展的過程有著驚人的相似,如同老子的“清靜無為”“治大國若烹小鮮”“小國寡民”等思想與其“大音希聲”的音樂主張相互呼應一樣。人民向往安定、繁榮、秩序井然的社會,破壞這種社會秩序的情況如果已經出現,政府也應以一種適當的方式加以解決,在這一點上,相信音樂會給予一定的啟發。而音樂本身在這一過程中所起到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視的。
無論是誰,在受到挫折時總會情不自禁地產生一種對家的向往,可以說,這種歸屬感是人類與生俱來的。但是,這種與生俱來的歸屬感有時無法在人們受到挫折或其生活秩序受到巨大破壞時以其應有的解決方式得到滿足,這便可以求助于音樂,使其得以暫時的緩解。音樂是一種“歸屬性”很強的藝術,它總是在經過一系列的沖突、發展、變化之后再次回到主題或主音,以此強調音樂發展的基本素材,不論是平和的巴赫,還是充滿激情的貝多芬,作曲家們永遠無法逃出這種音樂自身所特有的秩序,而這種秩序又恰恰能夠暫時滿足人們心中對歸屬感的渴求。可以說,音樂對社會秩序和穩定、繁榮被破壞后撫平人們心理上的創傷起著一定作用。這種作用雖然不能從根本上對某種現狀加以根治,但可對人們心理上的痛苦起到一定的“鎮痛”作用。
“大同社會”的建設是千百年來中國人的一個夢想,但是“衣食足而知榮辱,倉稟實而知禮儀”,“少有所為,老有所養”的境界雖然單靠音樂的“調和作用”無法得到實現,但是音樂卻能以其“天地之和”的靈性和特質為它的發展締造良好的發展氛圍,調和在其發展過程中的種種矛盾,并以其自身的發展帶動文化事業的發展,為和諧社會的建設做出其應有的貢獻。
(責編:孫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