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衛

李燦華

父親的老年癡呆癥更嚴重了。

周末去看望父母，還沒有進家門，就聽見妹妹的聲音，像和誰在吵架。進了家一看，妹妹房間里，衣服被扔了一地。父親和妹妹正爭執不下，父親說自己的衣柜小非要占用妹妹房間里的衣柜。妹妹急得要哭。母親則拉著父親，不住地哄著他。

自從父親患上這種病，行為越來越離奇。有時還會像不懂事的孩子，耍賴、不講理。而且記性很壞，常要零花錢，明明剛剛給過，轉眼他就忘記了，矢口否認給過他錢，一臉茫然，顯得特別無辜。這讓人哭笑不得。

父親喜歡我去看他，父親看到我，眼睛立即就亮了。他知道我會給他帶零食，話梅、巧克力、熊仔餅干、果凍、奶糖等等。看見這些東西，父親歡天喜地的。臨了還不忘翻翻我兒子的零食包，比較一下，看看沒有什么差別才走開。

而我那調皮的兒子喜歡搞點小動作來哄騙外公的零食，拿一塊糖換外公整袋的果凍，拿個話梅換外公大塊的巧克力。我有時候覺察了，立即出馬，保衛父親的利益不受侵害，喝令兒子不得欺詐外公，父親的東西才不至于被外孫哄走。

兒子和外公玩跳棋，兒子耍小聰明，讓外公連連輸棋。父親端著棋盤來找我告狀，我立即為父親主持正義，讓兒子向外公道歉。兒子做鬼臉，道：“媽媽成了外公的保護神了。”

我不得不保衛我的父親，疾病讓他變得那樣弱小無助。這就是我的父親，誰能想到，僅僅五年前，父親還是一名干練的檢察官，記憶準確思維敏捷，辦起案子來縝密周到。退休不過三年，父親患上了老年癡呆癥，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成了家人保護的對象。我不敢讓父親獨自出門，即便帶父親出門，也不敢大意。我怕父親走丟了，便在父親的衣服口袋里放著紙片，上面詳細寫著姓名、家庭住址和聯系電話。

父親突然病了，暈厥過去。我急忙把父親送到醫院，搶救了幾個小時，父親才蘇醒過來。夜里，父親打點滴，我坐在父親病床邊看護他。也許是前一日的勞累，我趴在床邊竟然睡著了。睡夢中，我被一種聲音驚醒，睜眼一看，父親竟然下了床，正把一個床頭柜往門口拖。因為身體虛弱，父親連拉帶拽的，累得吭吭哧哧地。而點滴，早被他拔了去。我一驚，趕忙攔住了父親。原來，病房的門沒鎖，父親怕壞人進來，怕壞人進來欺負他的女兒！

他要保衛我！一個重度老年癡呆的父親，不放心他八面玲瓏的女兒。

頃刻間，我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