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安撫中情局

●本報駐美國、英國、德國特約記者 尚未遲 紀雙城 青 木 ●本報記者 劉揚● 汪析

美國總統奧巴馬20日視察了中央情報局（CIA）總部，試圖驅散那里彌漫的沮喪與恐懼———幾天前他推動公開揭露中情局酷刑逼供的4份備忘錄，激起了要求起訴有關人員的呼聲。備忘錄的公布在美國掀起了關于價值觀與國家安全關系的激烈爭論，布什政府時期的一些官員則擔心會變成“政治追殺”，前副總統切尼加入爭論使得這場對抗加劇。奧巴馬一方面堅持公布備忘錄，一方面保證中情局有關人員不會被起訴。美國國內有人說這是“精妙的平衡”，也有人說是“脆弱的妥協”，自由派和保守派都對處理手段表示不滿，英國廣播公司說奧巴馬陷入了“泥沼”。上任以來，奧巴馬已經動了美國的汽車業梟雄、華爾街巨頭，英國《每日電訊報》提醒說，“羞辱中情局”對奧巴馬沒好處。

安撫言辭難消中情局怨氣

路透社21日報道說，奧巴馬前往弗吉尼亞的中情局總部是“修補裂痕”之旅。《波士頓環球報》稱，面對近1000名中情局雇員，奧巴馬一反常態用了“不可或缺”、“勇氣”、“不同尋常”等詞語，表示“支持與感謝”。奧巴馬稱，“我們必須承認，我們犯下了一些錯誤。這是我們的教訓。但是，我們愿意承認錯誤，然后繼續前進，這恰是我身為美國總統為之自豪的地方，也是你們身為中情局一員而自豪的原因”。在講話中，奧巴馬強調，“我們生活在一個危險的時代。我將比以往更需要你們”,“我過去致力于保護機密信息的安全，今后也將如此。沒有什么比保護中情局官員身份更重要的了。所以，我需要所有人都清楚———我們將保護你們的身份和安全，正如你們竭力履行你們的使命一樣”。

自16日奧巴馬批準公布了備忘錄以來，中情局就被置于了風口浪尖。備忘錄揭露了中情局在布什政府允許下使用殘忍手段審訊恐怖嫌犯的內幕，其中包括水刑、不許睡眠、強迫裸體、控制食物等。其中一份備忘錄披露，中情局審訊人員對“9·11”恐怖襲擊事件主謀哈里德動用水刑達183次。《華盛頓郵報》20日題為“震動良知”的社論說，“極端分子的殘暴不能成為放棄原則或接受跟極端分子一樣殘暴的手段的理由”。《邁阿密先驅報》20日的文章把過去的幾年稱為“一段骯臟的歷史”。《沃芬頓郵報》網站上，作家法雷爾將中情局有關人員與二戰中“只知道遵從命令的德國好人”相比。

美國媒體報道說，備忘錄公布之前，多名前中情局官員強烈建議奧巴馬不要公布這些文件，理由是可能損害美國國家安全，打擊情報機構士氣。眾議員波哈尼對美國廣播公司說，“公布備忘錄是危險的”，前民主黨眾議員艾米批評公布備忘錄是“荒誕而不負責”的行為，《華盛頓郵報》說，從不懼政治毆斗的前副總統切尼20日抨擊奧巴馬稱，他發現令人不快的是奧巴馬沒公布那些顯示通過技術成功收集情報的事例。

《新聞周刊》說，“在中情局總部與中情局雇員見面時，雖然奧巴馬總統受到了熱烈歡迎，但現任和以前的情報官員說，中情局的一些秘密特工仍對奧巴馬公布機密檔案表示不安和憤怒”。文章稱，一名前特工說：“這讓我們家人尷尬。遲早我們會停止出外干活。”一名現任情報官員表示，奧巴馬承諾為將來可能面臨國會、民間組織或外國政府起訴的任何中情局特工辯護和支付訴訟費用，但這不足以使中情局官員未來免受此事所引發的職業或個人的挫折。可能面臨外國政府起訴的中情局官員或許不可能在某些國家工作，因為他們將會被逮捕。

多方要求起訴中情局人員

英國《每日電訊報》題為“羞辱CIA將對奧巴馬沒有好處”的文章說，奧巴馬不是第一個對CIA打政治牌的美國總統，也不會是最后一個，但他應該清楚曝光這個組織黑暗過去的敏感信息可能給其帶來負面影響。“奧巴馬總統任期起伏取決于他是否能阻止針對美國的新恐怖攻擊，為此他需要CIA和其他美國情報及安全機構。該報提醒說，前總統卡特在尼克松丑聞后清洗中情局，中情局被大大削弱，最終導致白宮未能及早察覺上世紀70年代末的兩起重大事件———伊朗革命和蘇聯入侵阿富汗。奧巴馬如果繼續削弱美國頭號情報收集機構的士氣，他將面臨類似的危險。

1947年成立的中情局在美國政治中扮演著特殊的角色。60年來幾乎歷次戰爭中都有其活躍的影子。它實施秘密行動，“反對有敵意的外國、組織或支持友好的外國、組織，但其策劃和實施必須確保未獲授權人看不出其中任何的美國政府責任”；它具有使用機密財政和行政程序的授權，不受使用聯邦資金的限制；它還免于公布其“組織、職能、官員、頭銜、薪水或雇員數量”。

備忘錄的公布將中情局放在了最亮的光線之下。英國《衛報》說，在布什統治期間擔任中情局局長的海登預言中情局人員仍會受到美國國會調查，且可能遭到民事訴訟。《愛爾蘭時報》21日說，聯合國酷刑特別報告員諾瓦克表示，“美國跟屬于《聯合國反酷刑公約》的所有其他國家一樣，有義務對酷刑進行犯罪調查，并起訴有確鑿證據表明違反公約的所有人”。BBC說，美國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周一致信白宮，敦促總統在參議院調查結束之前避免作出是否起訴的判斷。

《紐約時報》的一封讀者來信寫道：“布什政府官員以我們的名義做的事情真是可恥。我1966年被征召入伍成為一名陸軍下士，在進行基礎訓練時我們被告知要遵守憲法和日內瓦公約。我們期待我們國家領導人也應如此。跟許多其他人一樣，我在看誰將為我們政府批準的這種可恥的虐囚行為負責。”《波士頓環球報》19日說，酷刑事件進一步調查對象將是授權中情局動用酷刑的人，也就是布什政府的官員。

奧巴馬陷入“泥沼”

英國BBC的一篇報道把審訊爭議稱為奧巴馬的“泥沼”，“奧巴馬正涉身由布什政府批準逼供手段所造成的法律、政治和道德的泥沼。奧巴馬公布了前任用來證明逼供之正當性的法律建議，同時表明他無意起訴那些參與決策或審訊的人，這使得他受到來自右翼和左翼的兩面攻擊。一些激烈批評甚至來自他的支持者。他們認為總統不能簡單地對過去一筆勾銷；奧巴馬呼吁“反思而不是報復”等同于粉飾錯誤。很多人要求全面調查，指控任何以美國之名實施酷刑的人。德國《明鏡》周刊21日說，奧巴馬試圖向美國和世界辯護，他不是布什，也不會用酷刑，但又不得不出面保護中情局免受國際法庭審訊。“平衡”策略讓他自己處于兩難境地。

《華盛頓郵報》說，奧巴馬反對酷刑，同時誓言保護采用過酷刑的人員，“實現了一次精妙的平衡”。該報另一篇文章則認為，這只是奧巴馬“脆弱的妥協”的新的表現，文章說奧巴馬在處理前任政府政策的“罪惡與缺點”上，既取悅支持者，同時又沒有給予他們想要的全部東西：奧巴馬放松了古巴政策，但不取消禁運；談論移民改革的重要性，但又表示今年不會推行；他要嚴格管理對政府的游說，又列出免責條款；公布備忘錄是奧巴馬最近的走鋼絲行為，他的妥協使得沒有一個人感到完全滿意。

《每日電訊報》題為“奧巴馬必須認識到他是在拿安全問題玩黨派政治”的文章說，奧巴馬遠赴國外，向盟友和敵人灌輸一種新的幸福感，即可惡的布什政府如今離任了，世界已變得更美好。但白宮領導人的改變并不意味著世界突然變得更安全。文章稱，奧巴馬是想加大對其前任的羞辱，而不是為了這段黑暗史的透明。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金燦榮教授說，奧巴馬推動公布備忘錄，對于期待回歸自由主義傳統的美國人來說，這是一個好事，說明美國敢于承認自己的錯誤了。對于保守派而言，這讓美國丟臉了。奧巴馬想推動“巧實力”外交的大戰略，但在戰術過程中要不斷安撫那些利益受損的利益集團。金燦榮說，奧巴馬是一個有著做偉大總統抱負的人，而且，客觀上他的民意支持率保持在60%左右，這是自卡特以來，在就任100天左右的時間點上最高的支持率。因此，奧巴馬有愿望、有底氣想做一些政治上有風險的事情。從之前的表現可以看出，奧巴馬在處理問題上非常務實，在很多問題上調門很高，但出手謹慎。他目前的改革還處在特殊利益集團的可容忍限度之內，但對政策和制度的改革是否能夠完成要繼續關注。

北京大學國際戰略研究中心副主任朱鋒教授說，變革只是奧巴馬競選的口號，這不是他在第一任期內施政的主要方向和主要政治目標。他不會去觸及那些難以跨越的底線，奧巴馬的首要目標是保持好自己的公眾形象，減少不同利益集團對其不必要的抵觸和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