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晨
我的同事假期去希臘旅游,帶回一件很有特色的紀念品——畢達哥拉斯杯。
喇叭形的杯子里,中間立著根圓柱,圓柱下方有個孔,杯壁上刻著一條線。向杯里注水,只要不超過這條線,水一滴都不會漏;超過了它,杯里所有的水便一瀉而空。這個杯子無疑可以用作演示物理虹吸現象的教具,它的發明者——希臘哲學家畢達哥拉斯卻是要借此警戒人們,貪欲一旦超越界限,最終連你原來擁有的一切也會失去。
納斯達克前主席麥道夫(Bernard Madoff),狂騙650億美元,有人把他比作上世紀令人聞風喪膽的連環殺手—— “死亡醫生”希普曼(Harold Shipman);也有人說二者不可相提并論,因為希普曼的受害人多是柔弱無力又對醫學茫然無知的寡婦,而麥道夫則把不少名流巨賈一古腦地裝進了他的“世紀騙局”。
當前的金融危機,使得在應對上世紀三十年代大蕭條中大顯身手的凱恩斯主義又火了起來。按照凱恩斯的觀點,人類有一種“動物精神”(animal spirits),這種精神在人們決定是否承擔風險時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它會使人產生一種要行動的沖動。而宏觀經濟學家往往會忽視這一點。施勒(Robert Shiller)認為,今天的金融危機說到底,就是未能對“動物精神”加以有效控制。但是,當他把矛頭指向亞當·斯密的經典觀點時,卻引發了一場爭論。斯密的觀點是,如果人們都在市場上理性地追求自身利益,就會形成相互有利的生產和交易結果,整個經濟也會是穩定的。
“人們進行交易是出于私利”,斯密的確說過這樣的話,而且一直被奉為市場經濟的圭臬。現在施勒把金融危機歸咎于它,另有經濟學家不以為然,大聲疾呼不能這樣來誤讀經典作家。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阿馬蒂亞·森(Amartya Sen)指出,斯密從來沒有認為純市場機制可以單獨地良性運作,也沒有將利潤動機作為市場機制的惟一條件。人們不應當忽視斯密在《國富論》等著作中關于價值觀對行為選擇的作用以及制度重要性的論述。
對于經濟學家的理論之爭常人不必操心,在日常的經濟生活中大多數人是憑常識行事的。不管理論上誰對誰錯,誰也不能否認人們追求財富是正當的,包括通過股市投機,不正常的也許只是對以奇跡方式致富的過度渴望。后者讓人們喪失理智,即使你學富五車、聰明過人,再一旦監管不力就會使騙術大行其道。其實麥道夫的騙術與中國的傳銷以及非法集資相比,并無本質不同,無非是拆東墻補西墻,盡量抻長騙局的鏈條使其免被拆穿罷了。當然,在包裝的手法上,麥道夫無疑更加專業,通過一些復雜的金融演算公式加上他們腦袋上頂著的華爾街金融家的光環讓人們深信不疑。
據說,麥道夫賺的昧心錢已縮水到了3個億。現在,他本人恐怕連這3個億也無緣享受,而會在監獄里度過余生。這個過程多么像倒滿畢達哥拉斯杯的水呀。
不知道麥道夫是否去過希臘,或者見到過畢達哥拉斯杯。對他來說,一切為時已晚,他所受的懲罰是罪有應得。而值得汲取教訓的是蕓蕓眾生,每個人的心里應當裝著一個畢達哥拉斯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