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紅岡
[摘要]根據溫迪·奧爾(wendy orr)暢銷小說改編而成的2008年美國奇幻冒險影片《尼姆島》通過對影片人物歷險小說家亞歷山德拉的人物刻畫,再現了現代文明生活方式下“異化”的都市人,其雙重人格的不斷抗爭以及對自我存在的不懈尋求和完整人格的熱切渴望。
[關鍵詞]雙重人格;異化;自我探索
根據溫迪·奧爾(Wendy Orr)暢銷小說改編而成的2008年美國奇幻冒險影片《尼姆島》開頭講述的是在一個小島“尼姆島”上住著一個愛幻想的小女孩,惟一陪伴她的是科學家父親和她最愛的小說。一天,身為海洋科學家的父親出海遭遇風暴,正當獨自留在孤島的尼姆焦急等待父親歸來的時候,她又偶然發現了一群荒島“入侵者”。為了保衛家園,女孩尼姆給她心目中的英雄艾利克斯·羅弗發送了求助郵件。不過尼姆不知道的是,歷險小說中那個勇敢機智的冒險家艾利克斯·羅弗只是小說家亞歷山德拉筆下虛構出來的英雄人物,而小說家本人則是一個患上了陌生環境恐懼癥的女人,她幾乎不出房門,在自己的公寓中過著隱居生活。這封求助的郵件讓小說家亞歷山德拉經歷了一番痛苦地掙扎,最終踏上了小說家自我探索救贖之旅。
隨著影片地展開,觀眾發現進入的不僅僅是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更多的是走入電影人物—歷險小說家亞歷山德拉的內心世界,伴著她的思維脈絡,感悟影片人物在自我與非我的意識抗爭,并見證她尋求自我存在、完成自我構建的心路歷程。
一、電影人物的雙重人格
單純從心理特征上看,影片人物歷險小說家亞歷山德拉就是一個具有雙重人格的精神分裂癥患者。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學中指出,人格中的本我受到自我和超我的壓抑與限制,當這種壓抑超出一定的限度時,人的精神就會出現分裂,就會形成雙重人格現象。雙重人格乃是精神病患者精神沖突的典型癥候。影片人物歷險小說家亞歷山德拉就表現出兩種不同的獨特人格特征,一個是現實中過著與世隔絕隱居生活的獨居女人;另一個則是她所創作的歷險奇遇小說中的英雄人物艾利克斯·羅弗,這個虛構的人物機智勇敢,富有冒險精神,喜歡游歷,過著小說家本人永遠都無法過上的歷險生活。
小說家亞歷山德拉的病態人格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首先,小說家對人和外界事物所表現出的冷淡和退卻,對某一事物長期持續地抱有不理性的、莫名的恐懼感,以及對生活中的點滴小事都謹小慎微。患有陌生環境恐懼癥的亞歷山德拉即使是想打開公寓大門,走出公寓取些郵件都需要做番思想斗爭,最后還是選擇放棄,縮回瑟瑟發抖的手。在真正踏上救助尼姆的路途時,海關人員檢查出她所攜帶的大量的殺菌消毒液和她乘坐飛機時,因對花生過敏,在服用過敏藥物時,卻誤將安眠藥服下等一系列幽默得近乎荒誕的電影表現手法,將影片人物小說家的神經質人格展現得淋漓盡致。
另外,每個完整的個體人格都是由本我、自我和超我組成的。本我是人格結構中潛意識的最深層,是人類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本我一旦產生,由享樂原則支配的個體就會立即滿足。自我是個體出生后在現實環境中從本我分化后發展產生的,自我的行為是由現實原則所支配。而占據人格結構中最高位置的超我則控制并約束著個體行為,使之免于犯錯,從而更加符合道德規范。當本我、自我和超我三者彼此和諧時,人格就是完整和健康的。但是當三者不能正常互動時,就會出現影片人物亞歷山德拉那樣的人格解體現象。影片中,小說作家亞歷山德拉就有著強烈的幻覺,她所虛構的小說人物艾利克斯·羅弗總是會在她經意和不經意之間冒出來陪她聊天,與之爭論,給她建議,他們甚至于探討書本創作,商量著如何為小說英雄主人公找到一種體面的犧牲方式。
第三,小說家亞歷山德拉的病態人格主要還表現在,小說家與她筆下的英雄人物,恰好就是她本人情緒和理性的分離,這也正是“精神分裂”病名的緣由。當小說作家亞歷山德拉正在苦思冥想構思小說情節,以應付出版商的催稿和讀者貪婪的口味時,她不停地喃喃細語“別緊張,別緊張,別緊張……”她所虛構的小說人物艾利克斯·羅弗適時地出現,讓她停止思考,放松自己,隨后亞歷山德拉瘋狂地跳起了Kinka舞。可見,此時的幻想人物艾利克斯·羅弗就是隱藏在承受巨大精神壓力之下的小說作家自我的理性呼喚。
二、荒誕的“異化”都市人
當觀眾還在對影片人物小說家亞歷山德拉的怪異行為忍俊不禁時,我們可以直覺地體察到這個電影角色恰好表現了現代人在高度發展的工業社會中的“孤絕”心態,隱含現代都市人性格中心理病態的“異化”傾向。其實,有關這種變態心理的產生,薩特早在他的《存在與虛無》中就已提到:“人作為自然界的客體,生來就是自由的,應對自由負責,同時可以自由地選擇人生。自由是選擇的自由,而不是不選擇的自由。不選擇實際上就是選擇了不選擇。”這種自由選擇觀點本身賦予了人絕對的自主權利,但同時對個體來說它又可能成為沉重的負擔,因為沒有什么可以束縛人,人是絕對自由的,擁有最大的自由。在這樣的境況下,個體久而久之就可能形成自欺的病態人格—逃避現實,回避責任,拒絕正視不合意的事實。
影片人物小說作家亞歷山德拉身上就深深地印刻著現代工業社會的烙印,反射著現代工業文明、單調枯燥的都市化、機械化生活方式給生活于其間的人類心理造成的“異化”現象。這種可怕的孤獨、苦悶、絕望等變態傾向直指現代工業文明的危棚——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相疏離;人與人之間缺乏的是聯系和溫情;人的內心世界充滿憂郁、孤獨和頹廢,以及對人的生存環境的普遍焦慮。小說家亞歷山德拉就是這樣一個典型的內心充滿矛盾、思想不斷激烈碰撞的“異化”都市人形象。誰也不會相信,大受歡迎的歷險小說,歷史上最棒的探險家艾利克斯·羅弗的創造者,其本身只是一個患有陌生恐懼癥的隱居人,她甚至在長達16周的時間里,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公寓。隨著影片情節的展開,當亞歷山德拉得知尼姆并非科學家杰克的研究伙伴,而是一個年僅11歲的小女孩。她獨自生活在南太平洋某個小島,且身受重傷,并向她發出求救時,起先急于給予幫助,四處打電話尋找救援的亞歷山德拉,又輕松地說出,“可是我都不認識她。”來為自己無法走出家門,親自去南太平洋小島營救尼姆的想法進行開脫。
三、心靈的自我探索之路
該電影巧妙地將現代都市人光怪陸離的心靈圖像呈現給了觀眾,透過影片人物內心的躁動、心靈深處的嘆息與呼喚,完成了影片對復雜人性的剖析和對充滿矛盾和掙扎的人物內心世界的心靈探險。
1.雙重人格的激烈碰撞
通過影片人物女作家與筆下英雄人物的不斷沖突和碰撞,我們可以強烈地感覺到,小說作家亞歷山德拉主體精神的起起落落。起初,當她得知小女孩尼姆獨自生活在荒島并向她發出求救的郵件后,作家亞歷山德拉與艾利克斯·羅弗(她筆下的英雄主人公)就展開了激烈的爭執,真切地反映了小說作家既想行動又感到遲疑,既想走出家門又感到與陌
生世界的疏離、害怕,甚至是拒斥。掙扎于逃避與行動之間,在虛構的英雄人物艾利克斯·羅弗的一再鼓動下,亞歷山德拉最終還是走出了自己狹小的生活空間,虛幻人物艾利克斯·羅弗的勝利無疑就是小說作家自我性格中堅強一面的凸顯。踏上援助小女孩尼姆的路途也正式拉開了小說作家自我反省、自我探索之旅。
事實上,在影片人物亞歷山德拉的雙重人格中,虛幻的小說人物艾利克斯·羅弗就是小說家的一種被迫脫離現實、并反現實的獨特自我再現。當虛幻人物艾利克斯·羅弗鼓舞亞歷山德拉時,“去吧!走出公寓!向南緯20度,西經162度進發!成為自己生命中的英雄吧!”小說家本人也強烈地意識到,這不正是我自己曾經在書本中寫過的話嗎?那為何不將它付諸行動,走出公寓,去進行一次奇特的探險之旅呢?這種雙重人格間的激烈碰撞也恰恰反映了影片人物“理想人格”與“現實”人格之間的對立和沖突。
2.自我認同—雙重人格的融合
所謂自我認同,就是指個體對自我身份的確認,作為反思性理解的自我,它蘊涵著反思性和構建性,是主體之間通過社會交往使自身的價值觀念重新定位的過程。并且,這種自我認同的內容還會隨著時間地推移而有所改變,這也就意味著,個體需要將自我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整合成一個有機的整體,確立自己的理想與價值觀念。由此我們可以看出,自我認同是以自我為核心,強調自我的心理和身體體驗,自我認同實質上就是—個找尋自我的過程。
電影人物的雙重身份游戲一直就這樣在亞歷山德拉與艾利克斯·羅弗間拉鋸進行。隨后,女作家將筆下的冒險英雄作為她把握世界、確認自我、獲得身份感與安全感的最為可靠的力量。因為,幻想的人物往往與小說作家同步思考,它本身就是從作家的意念中移植過來的那些受到壓抑的理念或情感的化身。這一點集中表現在女作家搭乘出租車的一幕中,艾利克斯·羅弗曾對她說:“要學會信任別人。信任就是通往偉大冒險之旅的秘訣。”在開往目的地的小船上,雖然可怕的季風乍現,可駕駛船只的人卻說,他只相信自己頭頂上的一片天(我自己的上天)。可見有關信任和信念話題的反復出現,就是作家本人對“異化”人格中那種普遍的不信任和懷疑態度的反思,以及對完整人格的熱切渴望。影片通過電影人物小說作家雙重意識的不斷交鋒,來對傳統道德、社會矛盾和個體存在價值等等問題進行反思,最終實現個人價值選擇和自我認同。
3.自我意識的統一與完整人格的重塑
整部影片通過小說作家亞歷山德拉在現代都市生活中的孤獨與困惑,與其對自我地不懈構建,成功地揭示出現實社會的荒誕和人存在狀態的不合理性,也頌揚了人類對失去的自我,以及對新的生存空間的積極探索。影片最后,虛構人物艾利克斯·羅弗對小說作家亞歷山德拉說道“她(尼姆)需要你。而且說實話,你也需要她,你總不能這樣一個人走完這輩子吧。你將不再擁有我,我很抱歉,但我不會再繼續當你的支柱了。”隨著虛構人物艾利克斯·羅弗的離去,成功實現了小說作家完整自我的重塑。
其實,虛構人物艾利克斯·羅弗的存在既是虛幻的,又是真實的。它是現實人物小說家的一面鏡子,是影片人物自我意識的分裂。在這場人物的雙重身份游戲中,影片人物從自身中發現了對立面,又從其對立面中發現了自我。影片人物小說作家亞歷山德拉不時地以內心自我作為自我構建的參照,以實現自我的否定之否定。在不斷拷問自我的存在價值和意義的同時,追求自我存在的理想狀態。正如博爾赫斯斷言,每個人都是兩個人,一切人的行為都包含或投射著相反的行為。分裂的雙方以獨立的視角去審視對方,但作為互相對立的兩者又是相互包容的,最終實現自我意識的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