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門”、奧巴馬與克林頓

楊恒均

美國每上任一位新總統，就會換上一批政府官員，而換下的政府官員馬上就進入了“旋轉門”：掌握著一些政府機密或政策機密，他們可能會成為間諜或企業尋求私利的目標，也容易滋生腐敗。奧巴馬應對“旋轉門”的政策以及前總統克林頓曾在“旋轉門”中遭受的折騰，對中國的反腐有不少啟示。

“旋轉門”與國家安全

美國實行“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次奧巴馬當選，一下子就換掉了幾百位高級別的官員，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按說許多國家都有這種情況，可是美國高官的更換頻率之高卻是少有的，更有意思的是，美國的更換都是很平和進行的，波瀾不驚，沒有人哭哭啼啼，沒有人要找政府給補助。今天你還是一個研究所的研究員，大選還沒有結束，明天就有可能被白宮挖去當教育部長。而今天的商業部長，明天就失去了工作，成為一名普通公民，你得去一個公司當顧問賺錢養家活口。這就是“旋轉門”。這個不停轉動的“旋轉門”，使每一個想從政的年輕人都有機會一試身手，也使得玩過一陣政治的人可以全身而退，再去賺錢過另外一種生活。

然而，正因為這種“旋轉門”現象，卻給美國的國家安全造成了一定的困擾。例如，昨天還是美國國防部的高級智囊，今天就失業了，就要去找工作，誰能保證這家伙不會被全世界的間諜機構盯上？我有工作給你，干不干？只要透露點情報，或者給我的公司“參謀參謀”，就給你豐厚的待遇。

當然，相比從領導崗位退下來的這部分人，另外一部分人的安全保密工作更加難做，因為你甚至無法“防患于未然”。那就是一些在“旋轉門”另外一邊等著隨時轉進去從政的那部分人，例如野心勃勃的年輕人和專家學者們。相對于前一種受到過保密教育的剛剛從政府機構轉出來的人，他們更容易成為海外間諜機構拉攏的對象。有眼光的間諜機構一般不會打美國政府高官的主意，他們只要很有耐心地在華盛頓轉悠，找到一些研究學者“授之以惠、動之以情”就可以了，或者請他到某國去好吃好喝一個星期。據我的經驗和并不科學的統計，在華盛頓那里從事所謂學術研究的美國人，幾乎百分之九十以上有機會進入政府重要部門，甚至成為白宮依賴的高級智囊。

美國的“旋轉門”現象，讓美國FBI和CIA投入很大精力來應付：FBI負責國內監控，CIA則在世界范圍內對他們進行跟蹤。可是，對于美國的普通民眾，他們并不那么關心“旋轉門”和國家安全的關系，他們更關注的是“旋轉門”現象下的經濟腐敗和利益集團問題。

奧巴馬與K街

如果你問我美國華盛頓最神秘、最有權勢的街是哪一條，我會告訴你是K街。這是一條很普通的街道，然而卻是美國智庫和院外集團最集中的地方。在這里上班的人也不多，街道也不是很熱鬧，但盤踞在這里的智庫、公關公司和院外勸說集團幾乎雇傭了美國最有權勢的人物，這些人物往往都是經過“旋轉門”退出政府和國會的重量級人物。他們現在的目的就是為雇傭他們的利益集團服務。如果你也雇傭得起，哪怕你是外國人，他們都愿意為你服務。

美國院外集團的坐大，甚至改變了華盛頓情報戰的玩法。上次去美國和一位情報專家聊天，他感嘆，你只要有錢，到華盛頓開個公關公司，找一些常常穿越“旋轉門”的美國人做顧問，你甚至不必知道白宮制定了什么計劃，因為你完全可以通過這些關系去影響白宮制定什么計劃。

又扯到國家安全了，但對于美國普通人，國家安全太遙遠，普通的美國民眾對于利益集團和院外集團影響美國政府決策早就怨聲載道。這一現象無法改變，和K街的存在很有關系。這次美國的金融危機甚至都和K街有著直接的關系，資本家有錢，雇傭重量級的“旋轉門”過來的政府官員當說客，最終導致了貪婪不受限制。

而攜帶巨大人氣的奧巴馬當選后不久，就發布了一條命令，要求從“旋轉門”出來的政府官員，必須等待一個相對較長的期限才可以受雇于院外集團，而以前很多政府官員出來后，很快就受雇于公關公司。這事公布的時候，我正在華盛頓，一些在K街工作的朋友搖頭晃腦，感覺到今后的生意可能要困難一些了。

被折騰的克林頓

美國“旋轉門”中轉來轉去最耀眼的人物自然是美國總統，他們在幾年前還是普通公民，幾個激情的演講后就成了美國總統，然后干幾年后，又回歸帶保鏢的平民生活。不當總統了，自然也得去打工賺錢。可是，美國總統卻不會在一下臺就受雇于K街的顧問公司，他們有自己的辦法，可謂生財有道。

克林頓在位8年，美國的經濟直線上升，美國人的口袋都滿了，然而，克林頓卻成為了一位卸任時比上任時個人經濟情況要差的美國總統。由于那場“我沒有和那個女人做愛”的官司，克林頓在離開白宮時據說是欠賬的。

卸任的克林頓又不能被K街雇傭，又不能去華爾街直接找工作，可他又欠錢，怎么辦呢？他自然有辦法，一下臺就開始寫書，在白宮干了8年，總知道一些別人不清楚的“內幕”吧？再不成，稍微點幾句發生在橢圓辦公室桌上的事兒，也能夠吸引人吧？于是書商一擁而上，雖然最后簽了他自傳的公司拒絕披露他們出了多少錢買版權，但數字應該在2000多萬美金以上。這一下子，克林頓就還清了欠賬。另外，他還到處演講收錢，先是在美國國內，等到美國國內有點膩味他了，他就跑到國外去，跑到中國，跑到歐洲和科威特去演講。克林頓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他的秘書數錢手都數軟了。

這些年他到底賺了多少錢？據不完全統計，估計在8500萬到9000萬美元之間（克林頓畢竟不是總統了，有個人隱私了，收入不能完全曝光的）。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就在克林頓賺錢賺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他老婆希拉里跳出來要競選總統。就在她宣布競選的那天，最緊張的一定就是克林頓了。他很清楚，今后可能不能到處賣演講了。

希拉里沒有當選總統，克林頓應該松一口氣，然而，這一口氣還沒有松完，他的心就又提起來了。希拉里接受奧巴馬的國務卿職位，成為美國政府最高外交事務掌門人。前總統克林頓一家，也是現任國務卿一家子立馬又被置放于國家監督機構、媒體和公眾的聚光燈下。

克林頓卸任后曾經到多個國家舉行演講，其中大多和美國的外交政策有關。作為卸任的美國總統，他的演講并不代表美國政府，美國民眾是接受他演講的。然而，作為一名國務卿的丈夫到國外發表有關外交方面的演講，而且是高額收費的，你就會被立即調查。目前克林頓夫婦已經認同美國政府職業道德辦公室對克林頓演講內容進行審查。

倒霉的克林頓，當總統的時候，他被人家逼到電視上，要他承認是不是和那個女人發生性關系，以及他是否在撒謊，現在不當總統了，只不過是國務卿的老公，結果又不能到處演講了，還要交代清楚以前都講了些什么以及賺了多少外快！

講了這么多，我只是想表達，在人性方面，中國人和美國人沒有什么區別，這是我走過那么多地方后的最大收獲，也是我對中國前途充滿希望的重要原因——既然沒有區別，人家能夠做到的，我們有什么理由做不到？如果美國人有機會，如果美國政府的高官能夠鉆制度的漏洞，美國人的貪污腐敗會很猖獗。問問幾千萬生活在世界各地的華人華僑，問問生活在美國并且從政的華人華僑，為什么有些人在中國人開辦的公司和機構里（哪怕這些機構在美國），想方設法貪污，而到了美國政府部門（很多華人已經當了高級官員和市長），就老老實實了？只有建立完善的監督機制和權力制衡的制度，才是防止權力濫用唯一的出路。把總統關進籠子里顯然不夠，還要把國務卿的老公也關進籠子里，把所有靠納稅人的錢養活的人都關進籠子里，讓他們手里的權力受到限制，這才是唯一的出路——美國人唯一的出路，也是中國人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