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自儉 李 麗
[摘要]某女士欲和在一起生活了十年的男友分手,是提出離婚訴訟還是申請宣告婚姻無效,她覺得都有道理。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案由的規定》,能否將此案歸屬為婚姻家庭糾紛,同時提出兩個看來有點矛盾的訴訟請求,確實給我們提出了一個新課題。法庭上,雙方當事人及其代理人圍繞著許多問題展開了唇槍舌劍的辯論。
[關鍵詞]主體資格;舉證期限;婚姻效力;感情破裂;子女撫養;財產分割
由于本案的特殊性,原告向法院提出了依法判決離婚或宣告婚姻無效的主張。這究竟是含糊不清的訴訟請求,還是原告方富有理性的明智選擇,判斷的標準不僅要考慮法院該如何審理和裁判,而且要考慮怎樣更好地利于保護當事人的切身利益,涉及到法的終極價值所在。本案審理過程中雙方當事人自愿達成了離婚調解協議,但本案涉及的許多法律問題,在結案后仍然值得思考和回味。現在,圍繞被告及其代理人提出的兩個程序問題,以及法官歸納的四個爭議焦點,發表我們的看法和意見。
一、關于主體資格
被告方在開庭時多次重復強調,起訴狀上的姓名郭永真與結婚證上的姓名郭榮珍不一致,因而不符合離婚案件當事人的主體資格,硬是要求法庭駁回已經開始審理的起訴。照這么說來,原告不能用戶口薄上的郭永珍起訴與馬玉昆離婚,也不能用身份證上的郭永真起訴與馬玉昆離婚,而只能用結婚證上的郭榮珍起訴與馬玉昆離婚,可那樣就無法通過立案庭的嚴格審查和對身份證的核實。我們十分贊成某法院副院長的說法,原告郭永真的身份有身份證來佐證,結婚證上的合影照有原被告雙方的自認,對此就應當按照婚姻關系受理和處理。2004年1月1日施行的《居民身份證法》第一條規定:“為了證明居住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的公民的身份,保障公民的合法權益,便利公民進行社會活動,維護社會秩序,制定本法。”第二條規定:“居民身份證登記的項目包括:姓名、性別、民族、出生日期、常住戶口所在地住址、公民身份號碼、本人相片、證件的有效期和簽發機關。公民身份號碼是每個公民唯一的、終身不變的身份代碼,由公安機關按照公民身份號碼國家標準編制。”第三條規定:“公民從事有關活動,需要證明身份的,有權使用居民身份證證明身份,有關單位及其工作人員不得拒絕。”被告方應該懂得這些基本的法律知識,卻得出了極其幼稚的也是非常錯誤的混亂邏輯思維結論,實際上是在阻撓和干擾訴訟程序的正常進行。需要說明的是,結婚證上的郭榮珍與身份證上的姓名不一致,那是被告方家人當年的故意行為所致,戶口薄上的郭永珍與身份證上的姓名不一致,那是前幾年公安機關換戶口薄時工作人員的疏忽行為所致,一切皆不是原告方的過錯,也不該成為本案訴訟的阻隔,郭永真是永遠的真正的一個活生生的自我。
二、關于舉證期限
被告方不等原告方說話,就搶先開了腔,有點失控、有點激動;喋喋不休的另一個話題,就是原告方的舉證期限已過,極力反對和抗議原告方申請證人出庭作證和當庭提交其他證據。那種陣勢,那盛氣凌人的氣勢,給法庭增添了一種火藥味兒。原告方當庭對此予以反駁,詢問被告方適用哪個法律條文說明我們的舉證期限已過,遭到橫加指責“不懂法律”。看來很有必要提醒對方,我國《民事訴訟法》自1991年4月9日起施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經濟審判方式改革問題的若干規定》自1998年6月19日施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自2002年4月1日起施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簡易程序審理民事案件的若干規定》自2003年12月1日起施行,懂法律不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這里,我們依法強調幾點:首先,“由人民法院指定舉證期限的,指定的期限不得少于三十日,自當事人收到案件受理通知書和應訴通知書的次日起計算”,原告方在開庭時正式聲明從來沒有接到過案件受理通知書,自然就沒有超過舉證期限;其次,“當事人雙方同時到基層人民法院請求解決簡單的民事糾紛,但未協商舉證期限,或者被告一方經簡便方式傳喚到庭的,當事人在開庭審理時要求當庭舉證的,應予準許”,事實上原被告雙方都是通過以“捎口信、電話、傳真、電子郵件等簡便方式”傳喚到庭的,當庭舉證也是各地法院適用簡易程序的習慣作法;再次,按照相關規定,當事人及其訴訟代理人申請人民法院調查收集證據,不受“不得遲于舉證期限屆滿前七日”的限制,也不受“當事人申請證人出庭作證,應當在舉證期限屆滿十日前提出,并經人民法院許可”的限制;最后,主審法官曾提出有異議的話可以另選日期開庭,但當事人雙方都同意繼續開庭,這就意味著原告方在開庭前已經有法可依的按時完成了舉證,或者意味著原被告之間就舉證期限達成了一致意見,被告方對原告方證人的當庭質證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人民法院組織質證的審理程序沒有問題。
三、關于婚姻效力
原告方在起訴狀中根據身份證、原籍戶口薄和結婚證上記載的信息,證實了冀平婚字第98--1238號結婚證是弄虛作假騙取得來的,并指出該結婚證是沒有法律效力的,被告方不敢正視這個問題,在其答辯狀中采取了規避的態度。按照有關規定和證據規則,“對一方當事人陳述的事實,另一方當事人既未表示承認也未否認”,應當視為對該項事實的初步承認,被告方無法掩蓋當年弄虛作假騙取結婚證的事實。不管怎樣說,原告在1998年僅有18周歲,未到法定結婚年齡,且結婚證上姓名欄、年齡欄、證件欄的填寫均有重大瑕疵,從實體上來看和從形式上來看都嚴重違法。對于這種情形,1994年2月1日施行的《婚姻登記管理條例》規定由婚姻登記管理機關撤銷婚姻登記,2003年10月1日施行的《婚姻登記條例》有了很大的不同,我們最近先后到市民政局和縣民政局進行了咨詢,又知2001年4月28日修改后的《婚姻法》區分了無效婚姻和可撤銷婚姻,如今大量的無效婚姻案件全部由法院來處理。值得注意的是,2001年12月27日施行的《婚姻法解釋(一)》指出:“當事人依據婚姻法第十條規定向人民法院申請宣告婚姻無效的,申請時,法定的無效婚姻情形已經消失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很顯然,這種解釋與《婚姻法》規定的“無效或被撤銷的婚姻,自始無效”的基本精神相矛盾、相悖離,于是有了2004年4月1日施行的《婚姻法解釋(二)》第三條的新規定:“人民法院受理離婚案件后,經審查確屬無效婚姻的,應當將婚姻無效的情形告知當事人,并依法作出宣告婚姻無效的判決。”第二十九條第三款還規定:“本解釋施行后,此前最高人民法院作出的相關司法解釋與本解釋相抵觸的,以本解釋為準。”所以,本案有婚姻無效的法律事實,必然是婚姻無效的法律效力。
四、關于感情破裂
原告方說,“經媒人介紹,父母包辦,與被告馬玉昆草率結婚”;被告方說,“二人經媒人介紹后,多次相互了解確立婚姻關系,不屬草率結合、父母包辦的情形”。對此,我們只是說原告在18歲前還不是談婚論嫁的最佳年齡。問題的關鍵,不在于她和他之間是否曾擁有堅實的感情基礎,而在于夫妻感情是否已經真正的破裂,我們沒有必要花更大的精力和時間再現更多更遠的過去。為了證明“婚后兩人相親相愛,過著喜悅歡樂的生活”,被告方在答辯狀中編織了不少謊言和空話;被告方的第一個證人出庭作證乃是一場鬧劇,她除了表達“愿意讓他們好好過”之外沒有更多;被告方的第二個證人到庭后,在幾次誘導下才說去年春在村里見過原告證明他們夫妻沒有分居。與此相反,原告方證明夫妻感情破裂有確鑿的證據:(1)原告郭永真的陳述。在起訴狀中原告說:“我們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六年之后,我終于走出家門,獨自到外地闖蕩,靠打工謀生,現在二人分居時間已達四年之久”。被告在答辯狀中說到,“就在外出打工時也經常打電話、發信息”,正好對原告的話作了印證。(2)某公司經理的證明。2008年12月28號,石家莊某公司的經理寫下了如下證明:“今證明,郭永真自2005年4月至今在河北唯帥服飾有限公司上班。特此證明。”(3)原告的哥哥所作的證人證言。其兄出庭作證,“2005年他們夫妻鬧矛盾,我妹妹郭永真開始到石家莊打工、上班,分居至今。”所以,退一步講,即使不能宣告其婚姻無效,也符合《婚姻法》第三十二條第三款第四項(“因感情不和分居滿二年的”)準予離婚的法定情形。
五、關于子女撫養
《婚姻法》第三十六條規定:“父母與子女的關系,不因父母離婚而消除。離婚后,子女無論由父或母直接撫養,仍是父母雙方的子女。離婚后,父母對于子女仍有撫養和教育的權利和義務。離婚后,哺乳期內的子女,以隨哺乳的母親撫養為原則。哺乳期后的子女,如雙方因撫養問題發生爭執不能達成協議時,由人民法院根據子女的權益和雙方的具體情況判決。”據此我們認為,子女的直接撫養權,不應該、也不能夠成為離婚訴訟的障礙,更不能夠成為報復對方的砝碼,無論歸誰直接撫養,血脈之情永遠割舍不斷,法定的權利和義務則是恒定的,在這里也不能夠搞形式上的平衡。被告馬玉昆主張“兩個孩子隨父親”,遺憾的是沒有半點依據和道理。女兒馬小紅剛滿九周歲,自2005年一直在女方娘家生活學習,這是不容爭辯的事實,女兒自然得到了更多的母愛;兒子馬小龍不滿七周歲,更是母親日夜的思念和牽掛,如果要他在母愛和父愛之間作出選擇,年幼的孩子肯定會把母親作為依靠。特別是,原告方提交了2002—015河北省計劃生育結論證的原件和復印件,證明了原告郭永真已做絕育結扎手術,被告在法庭調查時也予以認證。1993年11月3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離婚案件處理子女撫養問題的若干具體意見》(法發[1993]30號)第3條指出:對兩周歲以上未成年的子女,父方和母方均要求隨其生活,一方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予優先考慮:(1)已做絕育手術或因其他原因喪失生育能力的;(2)子女隨其生活時間較長,改變生活環境對子女健康成長明顯不利的。因此,原告主張對兩個子女直接撫養,探望權歸馬玉昆,并應負擔必要的生活費和教育費。
六、關于財產分割
原告方在起訴狀中有陳述,“北屋四間原為馬玉昆父母財產,我和馬玉昆成婚前后其父母曾多次明確表示贈予我們,應當屬于我們的共有財產”,原告及其代理人在答辯狀和庭審中沒有任何回應,可以認定被告方對此沒有疑義。原告方還說,“2004年,我們又蓋了三間西屋,包括外門口,共花去三萬多元”;被告方答辯稱,“2004年,家里修蓋三間西房是父親出錢蓋的,所花的一切費用至今未還老人,應當按共同債務處理”。由此可見,三間西房肯定是在2004年建造的,是夫妻關系存續期間共同“購置的財產”,應屬夫妻共同共有財產。所謂“父親出錢”、“共同債務”之說根本不可信,也根本不能夠成立;退一步講,按照相關規定,“當事人結婚后,父母為雙方購置房屋出資的,該出資應當認定為對夫妻雙方的贈予”。原告方列舉的共有財產,還有電視機、洗衣機、縫紉機、摩托車、電動車、組合柜等物品;被告方也全部承認,只是把這些物品作為“彩禮”看待,任意套用《婚姻法解釋(二)》第十條之規定為己所用,其錯誤的明顯性不堪一擊。被告主張“2008年期間,被告靠打工掙的三萬多元存在尋召信用社里,原告偷將存折拿走后,把存款取走,占為己有”,按照規定被告應當提交該筆存款的存款時間、經辦人員、開戶帳號、打工地點等證據來佐證,否則,原告會主張在世界各地諸家銀行都有存款均被馬玉昆偷偷支取了。根據《婚姻法》第三十九條、第四十二條規定和《婚姻法解釋(一)》第二十七條規定,請求人民法院“根據財產的具體情況,照顧女方和子女權益的原則判決”;郭永真確實為“一方離婚后沒有住處的,屬于生活困難”,“另一方應從其住房等個人財產中給于適當幫助”。
[作者簡介]鄭自儉,男,(1956--)河北巨鹿縣人,畢業于河北大學,現為邢臺市委黨校政法專業教授,主要從事民商法和財稅法的教學與研究,李麗,女,河北寧晉人,現為邢臺市委黨校政法專業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