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知道

我在女兒心里的形象糟糕透了，而且簡直是一無是處。

這種壞形象起于女兒5歲的時候。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女兒穿著棉絨衫在看動物世界，電視畫面上，一大群企鵝在南極美麗的雪地里，面朝蔚藍色的大海，一副憨態可掬的樣子。看著站在皚皚白雪上的企鵝，女兒忽然扭轉頭說：“爸爸，企鵝不穿衣服，它為什么不怕冷呢?”

企鵝可以說是最不怕冷的鳥類，它全身羽毛密布，并且皮下脂肪厚達二至三厘米，這種特殊的保溫“設備”，使它在攝氏零下六十度的冰天雪地中，仍然能夠自由自在地生活。但當時我并不知道這個緣由，這是后來查資料才了解到的。看著女兒疑問的眼神，我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地說：“爸爸不知道。”

女兒顯然對我的回答不滿意，說：“爸爸你為什么不知道呢?”

聽了女兒天真的反問，我“哧”地笑了，既是解脫又似開導地對女兒說：“我們生活在知識的大海洋里，不知道的東西還有很多。”

在很多孩子的心里，爸爸媽媽似乎是無所不能無所不曉的。“哦。”女兒看著我，用鼻子應了一聲，就找她的媽媽去了。妻子當時正好出差在外，那時候我們還沒有手機。女兒拿起電話，把媽媽單位的電話號碼按了一半才想起媽媽去了外地。于是，女兒把電話打給了她的小伙伴，一連問了兩三個小朋友，女兒才得到一個不是完全正確的答案——因為企鵝是不怕冷的動物。

妻子出差回來后，女兒拉著媽媽的手，把這件事告訴了她。妻子看著我，不無揶揄地說：“你爸爸小時候不好好讀書，所以他不知道啊。”

此后我還被另一些困難難例，比如女兒的作業，特別是那些拼音啦、英文啦，我也是不懂。而那次去大容山游玩，更是讓我在女兒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大容山連綿數十里，山上林木茂盛，景觀豐富。那天我和女兒被美麗的景色吸引著，不知不覺就進入了一片“無人區”。因為那片林區還沒正式對外開放，鮮有人踏足。當我們意識到進入了“無人區”的時候，已經迷路了。費了很大的工夫，還是沒有找到出口。

“爸爸，我們怎么辦呢?”女兒看著我，焦急地跺著腳。

我掏出手機，想向景區求救。“快打電話叫人來。”女兒也在一旁催促道。可是打開手機一看，一點信號也沒有，這里不僅是無人區，還是信號的盲區。

“沒有信號。”我把手機遞到女兒的面前。

“這個鬼地方，怎么就沒有信號呢。”女兒嘟噥著，說，“我們只有呼救了。”我點了點頭，便和女兒向著大山的深處呼喊起來。可我們的聲音就像被那些密不透風的林木、青翠的藤蔓和鮮艷的花草吸收了一樣，任憑我們怎樣叫喊，也聽不到人們的回應，甚至一聲淺淺的山谷回應聲也沒有。

我和女兒一籌莫展地在一片草地上急得團團轉。女兒看著我，問：“爸，我們怎樣才能走得出去?”我又看到了幾年前女兒問我企鵝為什么不怕冷的眼神。

我看了看周圍參天的大樹，和被我們踩得東歪西倒的野草，說：“我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出路，讓我們想想辦法吧。”

女兒點了點頭，先前的急躁已經沒有了。也許她已想明白，面對困境，焦急沒有任何的作用，只有想辦法破解難題才是唯一的出路。這一冷靜下來，女兒還真想出幾個走出困境之法，但兜來兜去，我們還是回到了原地。

“怎么會這樣呢?”女兒看著漸漸西沉的太陽問道。還沒容我回答，女兒突然拉起我，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我們剛才為什么走不出去，是我們沒有方向感。”女兒一邊拉著我，一邊說道，“我們來時是順著太陽曬的方向來的，現在只要我們背著太陽下山的方向走，就一定能走出無人區。”

果然，沒有多大工夫，我們就脫困了，但由于耽誤了不少時間，那一晚，我們只得在山上的旅館住了一夜。

時光流逝，女兒轉眼已經大學畢業并工作了，在單位里也干得有聲有色。春節的時候，女兒回來了。一家人在一起一邊閑聊，一邊回憶起女兒小時候的快樂時光。女兒拿出了那本厚厚的相集翻看著，尋找那曾經的快樂。忽然，女兒大叫起來：“爸——”

我和妻子不解地看著女兒。女兒把相集遞過來，指著我剛工作時的一張工作照說：“爸，你以前在大容山景區工作過?”

我點了點頭。女兒一下子像不認識我一樣看著我，看得我臉上熱熱的。我問道：“怎么啦?”

“原來大容山你都熟悉啊。”女兒拉著我的手，說，“那次山上的迷路，你是知道怎么走出去的，可你就是不告訴我?!”

看著女兒，我“哧”地一笑。是啊，每個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無人區”，如果每次都要讓別人為你破解出山之路，那你何時才會長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