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那個最杰出的精子

今年春天兒子13歲，該是進入青春期了。但截止目前，生理上和心理上似乎都沒有太大變化，只是公眾場合，已經不愿再像小時候那樣讓我親昵地拉著手，開始有了獨立的需求。

可今天，驚聞同事猝然去世，心口一直撲通通地跳，怎么會是這樣?生命無常，旦夕禍福，真應了小沈陽的那句話，一睜眼一閉眼，一個生命就沒了?哀悼之余，和兒子在放學的路上說起，告訴他生命最可貴，要學會珍惜，從現在和媽媽手拉手開始。

兒子被我的心情感染，也是為了安慰沉重的我，不再拒絕。和從前一樣，我們手拉手在校園里穿行，感受活著的可貴和美好。兒子感嘆，“其實，每秒鐘都有人死去，也都有人出生。”

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興奮地大聲說：“告訴你一個驚人的發現吧：我就是那個最杰出的精子!絕對是真理。”我和近旁的路人都同時被兒子這突如其來的“驚世之語”逗笑了，站在青春期門檻前的兒子，沒有絲毫的忸怩，完全是客觀科學的態度，新鮮坦蕩的表述。

“是老師上課講的?”我好奇的追問緊隨其后。兒子大方地回答：“是我自己總結發現的，但今天上課時，老師給我們放片子看了，還講了女孩子的月經期，男孩子的青春期特征，跟你以前跟我說過的差不多。”

兒子對已知的東西不以為然，繼續對他自己的突發奇想意猶未盡：“你想想啊，男性每時每刻都在產生精子，每次部有上億個精子你追我趕地沖進輸卵管，多兇猛的競爭啊!而且卵子表面還有一層厚厚的膜，最后成功沖到卵子表面，再第一個鉆進去的，只有一個精子!億分之一啊，那就是我!你說我能不優秀嗎?”好生動，我被他神奇的宣講帶領著，仿佛看到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可兒子話鋒一轉，“所以，不管生出來的孩子是什么樣的，也不管這孩子傻不傻，做父母的都要明白，那都是他們最杰出的精子，怨不得誰!”

哈，在這里等著我呢。兒子一直在學習上沒有成就感，他自己也說，“最可怕的就是老師這樣的評價，‘這孩子挺聰明，哪哪都好，就是學習不好。’這樣的評價最致命，幾乎等于沒救了，因為學習是主業啊。”面對兒子一直沒有起色的學習，萬般無奈時，我們常這樣寬慰自己，也許是這孩子先天不足吧，不跟他較勁了。兒子從來沒有正面反駁過，只當沒聽見。可剛剛這番言論，分明讓我感受到了他積壓已久的情緒釋放。今天的青春期生理課，讓他發現了確鑿的科學依據，讓他確認了自己的唯一和杰出，他為此興奮不已。從此，可以揚眉吐氣，“我就是我，沒有比我更好的了”。這或許也是近期逐漸開點竅的兒子得到各方好評，自信心開始增長的心理跡象吧。

看著兒子在校園里旁若無人地大談青春期和生命起源的知識，讓我想起我們小時候那個青澀懵懂的時代。青春期的孩子們都是莫名其妙臉紅紅地聽生理衛生課，沒有宣講。沒有交流，仿佛天書，似懂非懂。想想過去封閉可憐的青春期教育，和現在最大的反差就是：那個年代的孩子有了感覺還不知怎么回事，而現在的孩子是沒有感覺就可以頭頭是道。相比我們當時避之不及的態度，兒子能夠在公眾場合如此坦然地談論本身，就已經讓我感嘆如今社會開明進步的速度。

其實，在第一次面對孩子對性知識的好奇時，像所有父母一樣，我們也猶豫過，也掖著藏著過，也用些不著邊際的話應付過。但是，后來發現孩子并沒有忽略，不告訴他實情的后果就是他開始走偏。比如，孩子幾次發現衛生間的異樣得不到正面解答后，開始自己瞎琢磨，有天恍然大悟地說，“媽媽，我知道為什么你身體總不好了，就是因為每個月都流那么多的血!”我們很震驚，開始嚴肅對待。既然瞞不過去的事情，為什么不講清楚?終于，我開始嘗試面對，一股腦地把男女差別和出生的來龍去脈像故事一樣講出來，還找來《探索》有關生命起源的片子給他看，孩子的好奇心釋然了。以后，每次再遇生理期，兒子也會體貼地給我端來紅糖水，囑咐我別著涼，儼然一個“大丈夫”。

細細想來，除了社會整體文明的提升之外，家長們平日客觀坦率的談論。一些科教片子生動的講解，課堂上的演示和討論，告訴孩子們真實的自己就是最好的青春期教育。面對敏感時期微妙變化著的孩子們，作為家長，我的感觸是：你陽光的態度決定了孩子陽光的心理。

(華非摘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