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誠勿擾

陳佩華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思慕的愛人在昨日回憶中虛幻成空，絕望的佳人該如何拾起真實的戀情？

有人說，《非誠勿擾》泄露了馮小剛隱藏許久的文藝情懷。的確，這是一部喜劇，穿插在故事里的各種橋段足以說明馮氏喜劇的不老魅力。但笑過之后，情感的輪廓開始漸漸清晰，一段最普遍、最平實的愛情之旅讓人感受到情的厚重、人的可貴。

可以說，這是人到中年的馮小剛，對于愛情的一次深入梳理，隱約中，似乎可以看到8年前《一聲嘆息》的影子。馮小剛曾經說，《一聲嘆息》是他的自傳，是他無法不說的男人情懷；那么《非誠勿擾》則是他從女性的角度，去探究與愛有關的癡迷、傷痛、彷徨和重生。而這些體驗都關乎同一個主題—婚外情。

有位佳人，欲愛而不能

影片的主角笑笑是一個專一、心地善良、道德觀念很強從而導致自我壓抑的姑娘。她深愛著那個有家室的情人，但她又明白，不能因為自己的愛而不顧其他人的感受。道德和情感在她的內心引發強烈的沖突，而她對此無能為力，只能通過夜夜醉酒來麻痹自己。等她清醒過來時，迎接她的還是傷痛—情人給她3年時間，要她等待。為了這段感情，她理性地壓抑著自己，期盼著能真正擁有這份愛。可是，3年時間已過，情人依然只是情人，當他和妻子一起出現時，她依然是必須回避的那個。笑笑知道，她對愛的期盼只能成為泡影，于是做出了消極的選擇—利用征婚尋找另一個人（而不是另一份愛）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緩解因希望破滅而帶來的痛苦和焦慮，試圖讓自己走出來。這種做法顯然是不成熟的。因此，在感情和現實之間，她只能無力地應付著內心的沖突，當她實在無法承受時，再一次做出了無力的選擇—放棄。

笑笑自殺前留下了一封絕筆：“我希望把自己從絕望的深淵救起來，我也試圖認為，善良的你和干凈的北海道能讓我找回人生的美好。但可恨的愛情已耗盡了我的全部，我越是掙扎，記憶越是把我往下撕扯。”這段獨白讓人感受到，笑笑內心那因無法和自己深愛的人結合而導致的悲傷，以及希望借助秦奮和北海道幫助其找回真實自己落空后的無奈，這些感受使她的情緒陷入了抑郁狀態而無法自拔，所以才做出放棄生命的選擇。

昨日時光，宛在水中央

無法自拔是因為在過去的時間里，笑笑把所有的情感體驗都放在情人那里，沉浸在記憶和等待中，而忽略了現實中與秦奮交往的感受。她不再去關注自己現實的情感體驗，就算情感的砝碼已開始發生變化，她也無法感受到。比如，笑笑對秦奮說：“沒有人會在乎我。”秦奮說：“我在乎。”這對于很久以來“被愛”的需求無法得到滿足而自認為自己“沒人在乎”的笑笑而言，無疑是非常珍貴的。她瞬間停頓的表情說明她內心的愛受到了擾動，潛意識里已經開始認同秦奮，情感也隨之漸漸滲透彌漫：當秦奮詢問鄔桑四姐妹居酒屋時，笑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怏怏和關注；在海邊，笑笑為秦奮點煙時說“我幫你點，我想幫你點”，然后靠近秦奮，這顯然是她內心升起了柔柔的情感和愛意才有的親密行為和表達；當秦奮說“就讓我犯一回傻吧，我愛上你了”時，笑笑帶著酸楚含情地看了他一眼，頭靠在了秦奮肩上。

但是，所有這些情感體驗和愛的傳遞，都被笑笑執著于情人的鏈接而掩蓋掉了。每到一個地方，她內心所想、眼睛所看到的，都是和情人過往的點點滴滴，所以她內心的沖突一直無法調和，現實中對愛的感受也無法順利到達她的意識層面。實際上，選擇到和情人相愛的地方來忘記這段感情，原本就不是明智的選擇，或者說，她的內心，并不愿意去忘記，而是想去拾起。因為每一個畫面都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都被情感所包圍，它們會喚起笑笑愛情無法得以成全的痛苦，也會更加提醒她，這段情事如此難忘。因此，笑笑只能在自己內心的沖突中越陷越深，而把外界傳遞的愛全部忽略。

蒹葭之愛，溯洄之后終成真

心理的微妙就在于，雖然外界傳遞過來的愛意被忽略和掩蓋，并不代表真實的情感不存在。真實的內容在沒有被覺察時人們是意識不到的，它深藏在潛意識里。當笑笑得救之后，秦奮用手溫柔地觸摸她的手指；用親密的語言重新解構她的自殺：“你可真夠淘氣的”；用體貼的話安慰她：“哥知道你心里委屈，有哥陪著你，沒有過不去的事”。這些行為，使隱藏在笑笑潛意識里的情感體驗慢慢回歸真實，她內心被愛、被寵、被包容的情感需求再一次得到了滿足。

“死”過一次的笑笑，對于過去已經做了徹底告別，內心的沖突、糾葛漸漸消散。此時對于生命的珍惜，對于愛的需求更加強烈和清晰，所以這些愛的體驗全部呈現到了意識層面，她內心的愛被激活了，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義和價值。因此，我們在影片的結尾才能看到，笑笑把秦奮的手機扔進海里，臉上露出了寧靜的笑容—這時她內心的沖突掙扎沒有了，從幻想狀態回到了現實中。

笑笑能夠擺脫內心的沖突，外在的力量—秦奮的愛情也至關重要。秦奮在征婚廣告中鄭重提出“非誠勿擾”，而來應聘的各位美女，卻大多“心懷鬼胎”。面對笑笑這個最沒有愛情誠意，也最直白的征婚者，秦奮卻動了真情。而恰恰是這份真情，陪伴笑笑走過了最艱難的情感路途，迎來了她的愛情誠意。

其實秦奮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傾聽、認同、陪伴。他沒有想當然地因為笑笑第三者的身份而排斥她，反而看出她內心的善良和對感情的執著。他對笑笑情感上的認同，以及對她內心情感的洞悉，是傳遞給笑笑最有力、最感動的愛，也是讓笑笑的情感體驗從潛意識上升到意識層面的力量。特別是笑笑得救后他心疼地說“哥知道你委屈”，讓笑笑感覺到，有人明白她的痛苦，有人愿意愛她，這和她當初只能孤獨地借酒消愁有了不同的情感體驗，促使她去真實地面對新一段情感。

事實就是如此。愛情的神話沒有奧秘，不管是走出一段痛苦的戀情，還是收獲一份真摯的愛情，它需要的，是內心相通的體驗，是包容和忘記，還有—非誠勿擾。

（責任編輯/李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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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簡介：

秦奮（葛優飾）是一位一夜暴富的“海歸”，想通過征婚的方式解決終身大事。漫漫征婚途上，各懷心事者紛至沓來，幾經周折，秦奮終遇傾心佳人梁笑笑（舒淇飾）。無奈，美人心有所屬。但笑笑所愛之人不能給她婚姻，痛苦中的笑笑答應做秦奮的女友，并想通過北海道之旅擺脫過去。幾經悲喜后，秦奮和笑笑最終迎來真愛。

導演/馮小剛

主演/葛優、舒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