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主義的幸福

琴　臺

其實，生活里能有多少大事呢？家人間的愛和親情，不過由這一點一滴的關(guān)心和在乎組成。

和家明剛認識時，我奇怪他家對各種節(jié)日的注重。而在我家，除了春節(jié)，幾乎人人都沒有什么節(jié)日的概念。我長這么大，甚至從來沒有正經(jīng)過過一次生日。這種截然相反的成長經(jīng)歷，在我們婚后竟然漸漸成為一種隔閡。

結(jié)婚第一年，我忘記了家明的生日。那天，他和朋友喝酒到很晚才回來，一臉的不高興。而婆婆卻不顧他已經(jīng)吃過飯的事實，大半夜非給他下一碗長壽面吃。那晚，我們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家明說我心里沒有他，而我卻堅持認為他們母子倆是典型的形式主義信徒。

我想婆婆是聽到了我們的爭吵，她雖然沒有說什么，但從此只要有時間，總給我講家明爸爸活著時的一些小故事。比如下班時的一束花，比如過生日時的一個小禮物。每每說起這些往事，她總輕輕嘆道：“其實，生活里有多少大事呢，家人間的愛和親情，不過由這一點一滴的關(guān)心和在乎組成。”

我嘴上不反駁，心里卻覺得這個老太太有點兒酸。長這么大父母從來沒有給我過過生日，我不一樣很愛他們嗎？

結(jié)婚半年后，我25歲生日到了。如果不是禮儀公司快遞鮮花來，我自己都忘記了。花是家明送的，他的生日祝福是：一歲年紀一歲愛，生日快樂。突如其來的感動讓我?guī)缀跽f不出話來，我的心里，第一次體會到被人重視的歡喜。就在這時，手機“丁零”一聲，打開一看，竟然是婆婆發(fā)給我的短信：“丫頭，生日快樂啊，媽今天晚上給你做長壽面吃。”

她那款老掉牙的諾基亞手機，屏幕都花了，有點兒陽光就看不清字幕。我想著她在寂靜的中午，一個人躲在房間里摁鍵盤的樣子，心里著實澎湃了一番。

那天晚上，雖然不過一碗普通的面條，可我卻覺得自己像個被嬌寵的公主。看我有點兒難為情，婆婆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丫頭，一年365天，你們忙工作忙人際忙理想，哪里有時間好好寵自己一回。生日與其說是個借口，不如說是個機會，一個愛自己也被別人愛的機會。以后，只要媽媽在，就一定記得給你做長壽面。”

簡單的幾句話，卻讓我滿心赧然。過去我總以為注重節(jié)日是形式主義，殊不知，那些節(jié)日不過是借口，一個表達愛的借口。

婆婆60歲生日那天，事先我和家明商量好，給婆婆一個驚喜。我們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表示就去上班，婆婆臉上有明顯的失落。到了中午，我和家明在商場剛買好手機，家明就迫不及待地搶先邀功：“媽，你聽這電話聲音夠響亮嗎？”電話那端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還成啊。”我再也不忍心，一把搶過電話：“媽，我和家明給您買新手機當禮物呢，索愛最新款，金屬殼，130萬像素，帶MP4……”還沒等我說完，電話那端的聲音立刻就高了八度：“什么？新手機？你們記著媽的生日呢。”我諾諾連聲：“當然當然，媽的生日我們怎么能忘記？”還想繼續(xù)說什么，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了，搞得電話這端的我也鼻頭酸酸的。

下班回家，遠遠看到婆婆站在小區(qū)門口，我忙不迭將手機遞上去，給她演示手機的種種功能。她不時“啊”的驚呼一聲：“這么多功能啊！真神，還能照相，還能聽歌，丫頭，這紅外線功能是不是還能防輻射啊？”我笑得前仰后合，心里感慨著：這新手機算是買對了。

那天晚上我半夜起來上廁所，忽然聽到婆婆臥室里傳來“媽媽，接電話啦”的鈴聲。我心里奇怪誰大半夜騷擾婆婆，透過門縫一看，這個女人，竟然獨自趴著給自己撥電話呢。鈴聲每響一遍，她就又哭又笑地答應(yīng)一聲：“哎，來了，來了，接電話了。”輕輕關(guān)上門，我心里又酸又甜。原來，看似虛無的形式主義，也可以讓愛的藤蔓，開出幸福的花朵。

（責任編輯/王小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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