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江山》的歷史文化脈絡

羅戎平

有多少名公巨卿、多少英雄豪杰、多少重大事件、多少科技文化，出現在了鎮江這塊土地上。

有3000年文明史的鎮江，是吳文化的重要發祥地之一，三面臨崗的“城市山林”記載了無數的軍事、政治、經濟、科技和文化滄桑。豐厚的歷史遺存、歷代的名流大家、兵燹的戰火、富饒的物產，以及鄉土民風和城市變遷等，無不閃爍出眩目的光彩。作為居住于這方熱土的鎮江人，特別是作為一名作家或藝術家，長期受到本地域的文化熏陶，對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就會產生愛戴之情，對本地區文化的考察和審視也常常會成為他們的一個自覺的必修課，如此往返和周而復始的結果，往往會讓自己真實地觸摸到這座城市跳動著的強勁脈搏，從而在一發難收的思緒中，文如泉涌般地寫出積淀著地域文化歷史、具有著鮮明地域色彩的專著。王川的文化大散文《千古江山》（江蘇文藝出版社2008年9月版）就是這樣一部反映地方歷史文化的書籍。

全書從鎮江是古人類棲息繁衍地之一的史前曙光入筆，將蓮花洞考古發現和馬家浜晚期的文化遺址，以及出土的能夠證明鎮江最早地名為“宜”的西周早期的“宜侯夨簋”青銅器等，進行了抽絲剝繭般的掃描。紛至沓來的中國歷史上的“吳楚相爭”、“三國鼎立”、“韓世忠鎮江抗金兵”、“中英鴉片戰爭”、“太平天國運動”和我國第一次大規模的“永嘉南渡”移民等，都一一呈現于你的眼前。

在動蕩變幻的歷史風云中，人們可以看到鎮江這座古城所孕育的南朝歷史上宋齊梁三代皇帝，那就是劉裕、蕭道成、蕭衍。南朝的開國之君宋武帝劉裕家境貧寒，英勇善武，登基后在宮中不設音樂，沒有奢豪設施；齊高帝蕭道成戰功卓著，寬厚待人，登基后“當使黃金與泥土同價”；梁武帝蕭衍敬重佛教，博學多才，登基后穿布衣，不飲酒，并使南朝的佛教在梁代時達至鼎盛，而對“侯景之亂”又負有了不可推卸的責任。

鎮江土地上連續出現三代帝王已是不爭的事實，也難怪秦始皇會遣赭衣囚徒鑿破京峴山以破“王者之氣”，會鑿開云陽北崗，改云陽為曲阿，更難怪梁武帝蕭衍在北固山上會寫下“天下第一江山”六個大字來。

作家王川以鎮江歷史的宏觀敘事為依托，對地域文化的社會發展形態，做出了縱向考察，在空間和時間上，在廣度與深度上，展現了該地域應有的雄壯與璀璨，在史學的高度建立起了對于鎮江歷史文化的了望塔。這是作家對鎮江各個具體歷史階段用文字方式所表現出來的一種意識形態與審美選擇。鎮江的古代文明、戰爭、帝王等等敘述，都使本地域的歷史經驗在文本中得以充分展現，它提升了本地域的文化內涵，突出了本地域的文化性格，更彰顯了本地域歷史的奇譎色彩。

在作家與地域文化的對話中，我們還可發現在鎮江這塊土地上所綻放出的人文光彩，那就是由名聞遐邇的南朝音樂家、文學家戴颙寫下的“目前可尋到的鎮江歷史上最早的創作詩歌”：“春日載陽，于彼高岡。交交黃鳥，集于苞桑……”還有劉勰創作的中國第一部文學理論著作《文心雕龍》，蕭統編選的中國第一部詩文總集《昭明文選》；北宋時期蘇頌寫作的中國第一部水力運轉天文儀器專著《新儀象法要》；南宋盧憲修撰的鎮江現存的最早史書《嘉定鎮江志》；清代張玉書主編的中國第一部以“字典”命名的字書《康熙字典》，馬建忠撰寫的中國第一部體系完整的語法專著《馬氏文通》，劉鶚著述的中國第一部甲骨文著錄書《鐵云藏龜》；民國柳詒徵編撰的中國第一部完整的文化通史《中國文化史》等。

同時，作家還借助于自己是一位畫家身份，用畫眼般的獨到視角對鎮江地域的古代杰出畫家們進行了審美式探究，其中有東晉時期以人物畫見長的畫家顧愷之，1860年被英軍掠走的他的代表作《女史箴圖卷》是中國存世最早的卷軸畫；在梁代有我國著名的“山中宰相”陶弘景，《清河書畫舫》中收有其畫作《山居圖》；在唐代有畫家韓滉在白麻紙上畫出的《五牛圖》，這是我國現存最古的紙本中國畫，還有顧況的傳世作品《江南春圖》和王洽的《嚴光釣瀨圖》等；在宋代有著名畫家米芾以鎮江的煙云山水為實驗場，自創的“米氏云山”畫法；在元代有以山水竹木畫見長的郭畀，其傳世之作《幽篁枯木圖》現珍藏于日本京都國立博物館，還有著名詞人、畫家薩都剌的傳世畫作《梅雀圖》；及至清代有笪重光的傳世作品《松溪清話圖》和以張崟為代表的“京江畫派”等。

在煌煌的藝術海洋中，作家向人們推介了春秋時音樂鑒賞家季札、南朝音樂家戴颙，還有北宋科學家沈括對音樂理論的考辨，明代戲曲理論家朱權編撰的《神奇秘譜》，著名音樂家朱載堉創建的“十二平均率”理論，南朝的陵墓石刻，中國書法史上“大字之祖”、六朝時的《瘞鶴銘》，唐代書法家顏真卿，以及鎮江書法史上集中了宋元明清八百年來歷代名人的書法集《澄鑒堂石刻》等。

數千年的鎮江地域史，耐人尋味的重大歷史變革，涵蓋政治、軍事、文藝、科技等諸多領域。在本書中，作家沒有行使歷史學家的記錄手法，而是用文學家的眼光來解讀歷史，站在歷史的情境中去理解和探尋歷史中的復雜人物、復雜事件和復雜的社會生活；他沒有完全附和前人之說，而是依據資料得出結論，使文字盡可能地接近歷史真實，按作家自己的話就是“每一個人的歷史觀肯定不會是一致的，我們所要求的是與史實盡可能一致”。因此，文本中常常由某種獨特的地域文化特征而延伸出了獨特的價值立場是可以理解的，對于地域文化的研究與探索，在我國乃如一條負重的河流，為此花費很大心血的作家不多。

地域文化有著本土獨特的社會發展軌跡和揮之不去的文化記憶，其文化符號在某種意義上已成為了華夏文化的根脈象征。《千古江山》為此還向人們講述了鎮江的園林寺觀和建筑遺跡，有聞名遐邇的寺裹山——金山、山裹寺——焦山、寺冠山——北固山，有我國著名的道教勝地茅山和著名的佛教“律宗第一山”寶華山，還有該地區的石塔、鐵塔、炮臺、名人故居以及出土文物和名人墓葬等。

此外，本地域的一些鄉風民俗，如過去獨有的民風“稱江水”、為人們津津樂道的“騎驢上金山”、元宵燈節、黃明節俗，以及“鎮江三怪”、蟹黃湯包、東鄉羊肉等也呈現在人們面前，其中的思維模式、價值觀念與行為規范，通過民情鄉風的傳遞為人們所注目和欣賞。鄉風民俗體現的是一個地區民眾的文化精神，它是一個地方風尚禮儀習慣的總和，雖然書中不能面面俱到，但卻為我們展現了多姿多彩的地方民眾生活，引導讀者進入了一道迷人的地域風景線。

《千古江山》以七個篇章講述了鎮江這座千古江山的歷史文化脈絡。“京口江山，為天下冠！”元代學者俞希魯在《至順鎮江志》中所言，是何等氣勢，何等豪邁。有多少名公巨卿、多少英雄豪杰、多少重大事件、多少科技文化，出現在了鎮江這塊土地上。應當說作家已深深地被它的剛毅精神所感染，被它的絢麗華彩所陶醉，因此才能自覺地上溯到歷史的河流中，對它的歷史發展形態作出了生命的歌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