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的距離

蔡永祥

一朵花的距離，丈量著心靈；一朵花的距離，與風霜雪雨無關；一朵花的距離，是永遠的距離。

花開，對于花來說，是個極其漫長又是極其美麗的過程。

孕育、結蕾、綻放，時時都希冀著，等待著，渴望著。

一朵花的命運，離不開凋零。就如任何的植物和動物，離不開死亡。但人們往往感嘆花的凋零，驚羨花開時的艷。“落紅不是無情物，化做春泥更護花”，鮮艷也好，質樸也罷，凋零，是為了再生，是生命的輪回，在不斷的孕育中凋零，在不斷的凋零中孕育。

我見過的最讓人心疼的花開，是在長白山上的天池。那是兩年前的8月份，長白山的山內還是夏季一樣的炎熱。到了天池的山腳下時，溫度依然很高。但天池是在高高的天上的，順著臺階往上走的時候，氣溫就越來越低了，快要到天池時，氣溫已經和山腳下完全不一樣了，就好像一下子從夏季來到了冬季，氣溫驟然降為零度左右。有水從山頂流下來，水流不大也不急，清凌凌，透明得仿佛看不見水，手一摸，冰涼徹骨。天上的云，就在山頂和山腰不停地飄著，飄成仙境一般。在山腰的地方，我忽然看到了一些開著鮮艷的黃色和紅色的花朵，花兒細碎得如同雪花一般，那是一種什么植物呢？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它給我的震撼是非同一般的！它的身子骨是那么的小，高不過幾寸。小成一種瘦弱，小成一種弱不禁風！就這么矮小的細瘦的植物，竟然已經開花結果了。原來，它們是在急急忙忙地生長、孕育、開花的呀，因為8月一過，長白山的冬天就要來了，它要趕在冬天到來之前，趕緊結蕾，趕緊開花，趕緊結果，好讓它如此弱小的生命，能夠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下，得到延續。這是多么讓人心疼的花兒！

記憶中，見過開得最大的花兒，是廣玉蘭，結的蕾像個大桃子，綻開的紫色或白色的花朵，像個小孩的臉，在小孩手掌大小的葉片旁，開成云朵一樣的笑容。這樣的花兒也是容易讓人心疼的，仿佛人的十月懷胎，要孕育這么大的花骨朵，是多么不容易啊！

見過的最小的花兒，是我們家鄉的薺菜花和三葉草花。一株薺菜，在初春的時節，生長的速度是驚人的，一朵菊花樣的薺菜，長著長著就從根部冒出了許多的莖，向著四面八方隨意伸展，然后，就冒出細小的如碎芝麻一樣的花兒來。三葉草，也是我見過的生長最為茂盛的植物，當它們在春季大肆生長時，它們的莖是到處伸展的，每一根伸展出去的莖，都會落地生根，再仿佛復制一般，生長出無數的一模一樣的草來。這一叢叢、一片片的三葉草，開起花來，也是鋪天蓋地漫山遍野地沒頭沒腦地開。我這才知道，這些弱小的生命，需要用比別的植物多得多的花籽，才能傳宗接代，繁衍生息。這讓我看出了花兒和人一樣，也有了高低貴賤之分。越是高貴的，越是花兒開得少的，因其少，就愈發顯得彌足珍貴。越是低賤的，越是開得多，唯其多，才能占有一席之地。因為多，在人的眼中地位就直線下降了。“物以稀為貴”，這是自古就有的人的理念。

人類自從統治了這個地球，一直自認為是至高無尚的。對于一株植物，對于一朵花，可以居高臨下，可以漠不關心，可以熟視無睹，可以撫摸，可以隨意采摘，甚至可以隨心所欲地踐踏。

人們早已忘了，在這個星球上，它們比人類早了五億年生活在這里。在人類出現之前，各種各樣的植物，出現又消亡，但它們為動物的出現，提供了先天性的食物來源。人類應該感謝它們！

這時我才深深地悟到，我們一直到達不了花兒的內心，這是一種距離，是人與自然的距離，這種距離，表象上看是物理的距離，其實卻是心靈的距離。

一朵花的距離，丈量著心靈；一朵花的距離，與風霜雪雨無關；一朵花的距離，是永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