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

何三亦

不知不覺中走進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大山里。陽光從樹葉的空隙處像雨點一樣漏下來，漏在了我的臉上。我感到這很愜意，就靠在了一棵樹上面，然后緩緩地往下移，坐在了樹根上。我又閉上了眼睛，因為我聞到了那有些久遠的氣息。這氣息跟我孩童時在山上放牛的氣息一樣，甜甜的。

突然，一個我從未聽見過的動物的嚎叫聲在我的耳朵里回蕩。我就睜開了眼睛。老實說，這讓我恐慌起來。聽說，最近有個農民在山上拍到了老虎。如果這嚎叫聲來源于一只老虎的話。我想，我就得盡快離開這里，我不是老虎的對手。于是，我開始尋找一條可以離開這里的道路。很奇怪的是，一條彎彎曲曲的通向一個未知地方的幽幽的羊腸小道就在我的腳下延伸。我就跳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走在了這條路上。

我走著走著，就感覺那個嚎叫聲在向我靠近，嚇得我跑了起來。可沒跑多遠，一個人站在我前方的道路上等著我。他手上拿著一桿獵槍。看見他跟他的獵槍，奔跑著的我不再感到害怕。

我向他走過去說：“嗨，老鄉，你是到這山里來打獵的吧！”

盡管我的語言顯得很友好，但是，他的眼睛里透露出的卻是憤怒。這讓我有些擔心。要知道，他手上可是有一桿獵槍的。

我停止了腳步，我聽到那個嚎叫聲在向我逼近。

我說：“老鄉，這條路通向哪里呢？”

他卻向我走來，眼睛里透露出的仍是憤怒。我想跑，但是，我又害怕跑不過獵槍里的子彈。因此，我還是要用我的笑臉來掩飾我的恐懼。

我說：“老鄉，我迷路了。”

我剛說完，那嚎叫聲好像就在我的身后響起。我的整個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我轉過頭去，看到了一條跟狗極其相似的動物。我想，讓動物咬死，還不如讓子彈來結束我的生命。我又向他走去。

他卻在這個時候說話了，他說：“你到這來干什么？”

我說：“我不知道。”

他說：“你的刀藏在哪里？”

“刀？”我搖了搖頭說：“我沒有刀。”

他說：“你不是到這兒來偷樹的嗎？”

我說：“不是，我說過了，我是迷路了。”

他說：“我怎么相信你？”

我正想說話，那跟狗極其相似的動物就站在了我的身邊。我全身的肌肉像拉緊了的弦一樣。他作了一個離開的手勢，那跟狗極其相似的動物就隱沒在草叢中。

我說：“我沒有證據來證明，但我說的是真的。”

他說：“你走吧！但是，我要警告你，外地人，如果你真的是來偷樹的話，我是會用這桿槍打死你的。”

說著，他把手里的槍在我的眼前晃了晃后向我跑來的方向走去。

這時，我才稍微放松了點。可是，也就在這時，我有了一個問題。于是，我大聲說：“老鄉，這條路通向哪里？”

他頭也不回地說：“下山。”

我就轉過頭，加緊腳步往山下走了。

到了路的盡頭，我看到了一個村莊。這時，我才完完全全地走出了恐懼。我看到一個農民開著耕田機在田里轟隆轟隆地旋轉著。等我走到那田的埂子上時，農民也開到了這里，熄了火，下了車，站在了田埂上。

我說：“老鄉，耕田呀。”

農民說：“沒見過你，外地人吧。”

我遞給農民一支煙說：“是的。”

農民接過煙說：“到這來干什么呀？”

我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這了。”

農民說：“不是來偷樹的吧？”

我說：“不是。哦，為什么你們都以為我是來偷樹的呢？”

農民指著我剛下來的那山說：“你是剛從山上下來的吧？”

我說：“是的。”

農民說：“你碰到了一個人，拿著獵槍的人。他說他可以用他的獵槍打死你。”

我點了點頭。

農民說：“其實，那是一座陵園。每一棵樹都代表一個人，一個死去的人。”

我有些意外地看著農民。

農民說：“你沒發現吧，每棵樹上都有一小塊鐵牌子。上面寫著死去的人的名字。那是方便祭奠用的。這樹是不能砍的。可是，由于到處缺少樹木，總會有大膽的人到這來偷樹。”

我說：“那個拿槍的人是守陵人？”

農民點點頭說：“沒有他的話，這樹恐怕早就讓人給偷光了。”

我就又聽見了那恐怖的嚎叫聲，我說：“那這樹就永遠不能砍了嗎？”

農民把吸完的煙頭扔進田里去說：“也不是，像那些沒人祭奠的樹就會被砍了呀。”

說完，農民又上了耕田機。

我說：“老鄉，我迷路了。到城里怎么走呀？”

農民指著一個村莊說，那里有去城里的汽車。

謝過農民后，我坐在了回城里的汽車上。在汽車上，我看到了滿是灰色的城市，突然想起了那嚎叫聲，突然想成為一個守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