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十一首

作者簡介

雪豐谷,南京人。畢業于石家莊鐵道兵工程學院。曾用筆名江月。江蘇省作協會員。出版過詩集《南方牛仔》、《雪豐谷詩選》。

個人簡介

我是一個不諳風雅的人

粗俗,嗓子有炎癥,羞于朗誦

一直沒學會見縫插針,嘩眾取寵

不比東邊的那輪紅日,衣冠楚楚

手捧著厚厚的白云,煞有介事

偶爾咳出幾聲炸雷

零星的,做些筆錄

在粗枝大葉的生活里

我活得過于散漫,不修邊幅

放蕩不羈分明又仰人鼻息

與文字們磕磕絆絆的,欠思路

偶有所悟,婆婆娑娑,竟泣不成聲

就像一縷輕描淡寫的月光

斯文掃地,酒潑一壺

初春

水是命脈。生活開始返青

這個初春重新抬起頭來

得到糾正的,不單單是風向

還有農事,開閘引渠的各式農具

包括端正了態度的一輪旭日

臉蛋紅紅,令人動容

我們終于可以舊話重溫了

一彎江月眉開眼笑,頻頻鞠躬

那是我先前的筆名,封存多年了

就像壓在箱底的一件舊軍裝

單薄的身世,比牙齒還珍貴

紐扣們咬得緊緊,沒打算逞英雄

此刻,發芽的心事,相繼成壟

句子與句子爭相侃綠,談笑風生

這個揚眉吐氣的初春啊

光華如水。任意飛濺一滴淚珠

也會像種子一樣有據可考

心裁別出,剝去身上的痛

生存軌跡

人生是否存在軌跡

走走停停,擁擠在一起

就像一團亂麻

擰成一股繩,彼此之間

就重大路線問題

較著勁兒,各奔東西

火車在奔馳

目的很明確。過橋,穿洞

克服困難重重的山水

膚色不同的人們

護照一樣打開自己

求大同,存小異

那些個糾纏不清的思路

讓時間,松弛,或者繃緊

氣息便成了溝通的前提

借口找茬,牛角尖上認死理

就像衣服上的線頭

末了難逃剪去的厄運

人生的軌跡撲朔迷離

一棵樹,能伸,也能曲

我們總是在拐角處,掉頭

方知腳下蜿蜒的路

就像一根線,繞來繞去

死結,咬緊著牙關

牢記教訓,另打主意

我們總是在車水馬龍之后

看到傷口。在傷口縫合數日

閑扯經緯。在經緯分崩離析時

明白廢墟里也包含真理

我們總是在迷途之際

溫故而知新……

一張紙

少一些意識的滲透,一張紙

會跟早晨的天空一樣,格外晴朗

云層不必匆忙撕去,湛藍的思想深邃

足以包容眾生求索的目光

問題出在墨水。一支英雄牌鋼筆

不甘寂寞,含金量太高吐沫星飛揚

太多的言辭扎堆一處,試圖力透紙背

太多的名利,爭著炫耀力量

這情景讓人想起一副對聯,想起雁陣

分行的句子始終帶著體溫,指向遠方

淡泊的念頭,寧靜的姿態;一張紙

又該如何醒悟,打開自己的天窗

桃花瓣瓣

彈一曲聲聲慢,在水流處

我不走。四月末的桃花

還在生活里打轉轉

打轉的幾瓣桃花啊

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

愛情有時就像一陣春風

在人生的掉頭處,顧盼

我知道自己喜歡中流擊水

會濺出幾朵浪花,輕彈熱淚

彈,彈,彈上一曲聲聲慢

讓四月寬寬的雙眼皮

微微閉合,桃花瓣瓣

零度以下的冬天

呵一口氣,云卷云舒

這個零度以下的冬天

我的頭發越搔越短

像一根火柴頭

內心深處的火焰

呼吸炊煙

這個零度以下的冬天

有些水,喜歡結冰

有些話兒,似乎硬了些

就像一串冰糖葫蘆

更有嚼頭,更耐人尋味

人間更甜

天氣預報說

今年不比往年,鵝毛大雪

已經覆蓋了北部平原

那是我寫給你的信嗎

“隨函附一件保暖內衣

望查收。勿念。”

一條魚

一條魚,命苦

被人用計謀釣了出來

禍從口出,在水下

同樣顛撲不破

拼命掙扎的魚兒

走投無路。它不懂

生它養它的這條河流

何以反目,成了同謀

抓它曬太陽,干嘛用刀

還要在傷口上灑鹽

推進油鍋

一條魚,想不通

自己竟是被河水煮爛的

吃它的人,取走苦膽

是那樣的心安理得

大叫過癮,快活

一條與世無爭的魚兒

死不瞑目。它當然不懂

天災比不上人禍

小感冒

感冒了。嗓子眼哧哧冒火

骨子里的磷跟著起哄

局部關節,似錐刺

隱隱作痛

這事發生在下半夜

月黑風高,燭影空洞

細菌們拉幫結伙忙乎著

對細胞突然不宣而戰

力圖制造事端,力圖

將我一棍子打懵

這出鼻孔子加塞的苦肉計

里應外合,預先密謀串供

仿佛一群張牙舞爪的小妖

不停發出針尖般的尖叫

夢想一舉拿下扁桃體

反轉生物鐘

這又有什么呢?我笑了笑

如此小兒科的把戲,去

只一個翻身,我便不予理睬

呼呼大睡,巋然不動

你走的那個午后

在一張沙發上落坐,用屁股懷舊

時間比海綿還容易起皺

那只高腳玻璃杯,口紅殘留著

身子一歪,潑出一地的酒

屋子里一下子空蕩蕩的

聽憑電扇在吹噓,擺尾又搖頭

離開了實實在在的聽眾

光線的腰明顯瘦多了,不解風流

開關繼續蹬在右墻角,想咳嗽

如同一只受了傷的壁虎

門鎖是新換的,面世第二天

鑰匙已經開始生銹

你拂袖而去的那個午后

窗欞子眼巴巴的,迎接一場雨

至于蚊子嘛,那一丁點念頭

悉聽尊便,進出自由

人到中年

人到中年

腿腳不大好使

牙齒,隱隱作痛

兒女心偏重

泥土味卷土重來

點點滲入夢,桃花泛紅

在泥巴與桃紅之間

搖曳著一張面孔

人到中年

中規中矩。知天命

偶爾與人爭雄

識大體,求大同

偏頭疼

興許是地球的磁偏場

近幾天,旋轉加劇了

我的偏頭疼

相關政策的偏離

不說也罷。說多了

國家的相關機構

也會頭大

一根銀針

徑直朝我走來

醫生一針見血地指出

你轉來轉去的毛病

就在于偏執

我信了他的話

因為頭皮,開始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