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聽風　為詩守候

夏萬奎

一個人寫了詩發表出來，就像花籽被風傳播出去，在讀者的心里長出或絢麗或奇詭的花兒來，于是這寫詩的人便與其他人發生了關系，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而海燕決定把她這些年來的詩歌結集奉獻出來，可以看出她是非常愿意把她的心路歷程和心靈體驗拿出來與大家共享的。

十幾年前，我還在報紙副刊為他人作嫁衣的時候就編發過海燕的詩，海燕在我的眼中是一個胸懷簡單情愫的詩人。那時海燕的詩像她的人一樣，簡潔而單純。那時她寫“一團扯也扯不完的線/編織了一片片遠方”“九月的風/從老楊樹的心坎上吹過”。活潑的詩句，樸素而有靈性。

簡潔和單純應該說是一種寫作特色，但把握不好，簡潔可能變成了簡單，單純也變成了單簿。當然，任何一種語言方式都不能決定詩歌的質量，但這種簡單而普通的表達方式，往往很難傳達出作者的語言才能和生命體驗。加之讀海燕的詩久了，期望值也在升高，于是我還有我身邊的文友們總是期待著海燕更好的詩作，期待著海燕在光陰的流逝過程中砥礪出一支生花妙筆。

果然，海燕不負眾望，她十幾年筆耕不輟，而且不驚不詫有條不紊地一路寫下來，她創作的平常心、執著精神和她對詩歌寫作的種種可能性探索，使她的詩有了更大的承載和感動。她的作品更多的見諸報刊并頻頻地在各種賽事上獲獎，讓呼倫貝爾的文友們記住了楊海燕這個名字。她的平民情結、自然情結使她的詩呼吸暢快，靈感飛動。

海燕的詩歌世界有著相當廣闊的題材，她寫愛情，寫生命，寫家園，也寫她對生活的感悟。海燕的詩既有即興的小札，也有對靈魂的深度盤詰。而隨意采擷日常生活中的可見事物，構建自己的意象群來完成對自己性情的張揚，對自己心智的辯護，是海燕詩歌寫作的一個重要特性。

作家朱自清說過：驚心怵目的生活里固然有詩，平淡的日常生活里也有詩。發現這些詩的第一步得靠敏銳的感覺，詩人的觸覺得穿透熟悉的表面向未經人到的深層去，那里有新鮮的東西。

葉子要落就讓它落吧/就讓它和落在路上/不曾發芽的愛情/一起結束吧/整個秋季 我都在想念/曾經在陽臺上晾曬的白襯衣/我在馬路邊站了一天/看耕耘生活的人/都在種植什么。（《葉子要落就讓它落吧》）

在這首看似平凡的詩句中，生命情態卻呈現出了交替起伏，在葬埋愛情的時候，生活又與我們在關系上有怎樣的勾連。萬般可能的詩歌與萬般可能的生活帶給我們的啟示又是什么樣的。詩人在這里的詰問也是你我的一種尋找。詩人只是在這里為我們做了一個代言。一枚葉子，一縷清風，一聲鳥啼，無不浸透著詩人的情感。在這里我不能不佩服詩人在生活中捕捉詩意及表現豐富內心體驗的能力。

路燈 一夜未合眼/我只是經過/抬頭的時候/黑夜離我們很遠/女孩子 喜歡和路燈/走的很近/而時常忘記或者是忽略了/更遠的月亮/夜始終很深。（《路燈》）

這樣節制內斂的文字，我們也只有在狄金森或者簡·奧斯丁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寥寥幾十個字卻盛滿了紛繁復雜的人生現象。而這些能和個人體驗相交織的具象又因人而異地提供了多種解構方法。于是，魅力也因此而產生。

一個詩人能否用自己獨特的藝術觸角感受身邊的事物，寫出她最本質的東西，這是詩人才華的體現和對事物變化的把握能力。

海燕是無限變幻的，像一座迷宮，她的詩總是呈現出萬花筒般的繽紛色彩。而這色彩沒有作者有意瀉染的痕跡，沒有華貴的文字，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抒發，思想明澈，意味雋永。詩歌風格的多樣化，是她在詩歌藝術上不斷探索的標志。

在《流浪的瓷器》中詩人是這樣寫的：瓷器 從景德鎮出發/經過我生活的小鎮/景德鎮和瓷器/就像母親和我/有一只畫著梅花的瓶子/拽著我的視線不放/一聲硬傷 類似/簡歷中的污點/生存的價值/一跌再跌/景德鎮啊/有一個完美易碎的孩子/流浪他鄉。

讓瓷器來鏡像中華文化，讓讀者在詩人客觀冷靜的描述中體會詩人對古老文化在浮世現境中的種種擔憂和悲憫情懷，不做任何評價，而詩人的立場已如一束思想的光芒照徹了我們。海燕是比較善于通過一些象征的物象表達內心對世界態度的一個人，而且因為她的表達往往是銳利的，所以她的詩歌本身也就具有了牽動人心的力量。

還有如：河流 以干涸的形式哭泣/黑夜只是閉上眼睛/就原諒了視而不見/鹽堿地暴露了/干裂的嘴唇/風沙還不能喚醒我那/熟睡的羊群/它們在夢中/會不會把自己變成狼呢。（《呼喊》）

以這樣的語言節律，這樣的感性象征，這樣咄咄逼人的語言方式，用來抒發詩人對呼倫貝爾家園生態的憂患意識可以說是振聾發聵的。而結尾的三句更是對生態惡化后，自然界有生命的物種異化心理的一種觸目驚心的提示，非常耐人尋味。其實關于信仰、救贖、憂患、感恩等這些應該成為我們寫作人的題中要義，而往往這些東西的有無可能成為衡量一個人思想標高的一個重要方面。

選擇寫詩是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也是選擇了一種生活態度。

《寒夜聽風》的出版，顯示了海燕駕馭詩歌體裁的功底和才華，也確立了海燕的人生指歸。海燕已經有了一個良好的創作開端，我相信她會沿著這條詩之旅繼續走下去的，她的人生天地會越來越高遠，她的詩歌的心域會越來越寬廣，她的詩歌的玫瑰一定會越開越艷麗。而作為一個和她同樣沉溺于寫作中的人，我只想給她更多更多的祝福！

（責任編輯 五十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