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土

陳善友

守望麥地

走過冰雪的油菜早已褪去高傲的光環，日子油乎乎的滋潤。你還在堅持著什么?我的兄弟!

四周的空氣變得煩躁不安起來，太陽毒辣辣地拷問著每個人的神經。你到底還能堅持多久?風揶揄著拋過一陣陣媚眼。

守望一壟信念，你青春的臉日漸憔悴。土地張開龜裂的唇吮吸你的血液。你孱弱的身子倔犟地昂起頭，鋒芒畢露，哪怕是轟然倒下。

倒下后，靈魂依舊粒粒飽滿。

刈麥

四月的鄉村，日子火紅火紅的。豐收的熱情，被父輩放在磨刀石上一遍遍地打磨得亮晃晃的。

等待開鐮時刻。目光比鐮刀更鋒利，穿透田壟，一個個顆粒飽滿的夢，金燦燦的，在手心閃動著汗水的品瑩。

俯仰之間，父親對土地頂禮膜拜。成熟的麥子像溫順的情人，被父親攬入懷中。父親，我知道你的繭手就像攬住二十年前母親那纖纖的腰身幸福，正隨著汗水熨帖著你的每一處毛孔。

立在暑氣翻滾的田間，父親望一眼收割后的麥地，又望一眼我，微笑鐫刻進古銅色的臉．燦爛如頭頂的烈日。

父親，我可是你這二十年來收獲的最滿意的一株麥子?

插秧

一個陽光的午后，水田裸著雪白的身子，引誘了我。

欲望之火，比頭頂的烈日更熾熱，讓人窒息得心跳加快，習慣在黑夜中行走的雙足，明目張膽地伸向那塊濕漉漉的隱地。

我濕身在門己的處女地之外。

與土地肌膚相親，我的姿勢靈動如詩箋上跳躍的句子。這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欲望正一點點地膨脹，深一腳，淺一腳，刺痛我的神經。

我不敢抬頭，更不敢回顧，只是默默數著禾苗的心事，寫下一行行蔥蘢的信念。

我知道，我已無路可退!

無路可退之后，又一行嶄新的起點擺在我們面前。

躬耕

一手扶犁，一手揚鞭，我以最古典的舞姿深入土地。鄉村生動的情節，便在眼前一壟壟翻開。泥土的心事，袒露了祖輩千百年來的秘密。

種一個夢在希望里，荷一把智慧的鋤頭，刪改歲月的枯榮，日子比長勢更旺盛。

躬耕于野，雙腳沾滿厚實的泥土，我蓬勃成一株茁壯成長的蒲公英，思想在風中行走，傳播著中國古老的神話。

花開花落，一頭虔誠的耕牛，正打田頭歸來，臥一樹濃蔭，反芻著生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