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與“大施主”汪孟鄒

楊　飛

在陳獨秀的坎坷一生中，有個叫汪孟鄒的至交好友。陳獨秀曾經(jīng)說過：“汪孟鄒是我們家的大施主。”從1903年汪陳相識，到1942年陳獨秀黯然謝世，汪孟鄒都是陳創(chuàng)辦雜志、出版著述的有力支持者和無私援助者。也正是由于汪孟鄒的堅定支持和無私援助，知識分子出身的陳獨秀，才得以在維持生計之外，創(chuàng)辦了多種在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有著巨大影響的報章雜志。陳獨秀也因此在其垂暮之年發(fā)出了“除卻文章無嗜好，世無朋友更凄涼”的慨嘆。

汪陳相識，創(chuàng)辦發(fā)行《安徽俗話報》

1902年，在安慶地方當局的迫害下，陳獨秀決定重返日本求學(xué)。途經(jīng)南京江南陸師學(xué)堂時，結(jié)識了安徽老鄉(xiāng)、汪孟鄒的胞哥——汪希顏。兩人一見如故。“蒙學(xué)莫急于德育，而體育次之；若智育，則成童以后未晚也。誠以德為人道之本，無德無以立，智必不醇”，陳獨秀的一番教育救國主張，令汪希顏十分感動。當陳獨秀提出自己寫了兩卷本的《小學(xué)萬國地理新編》，準備送往上海出版時，汪希顏便向他介紹了當時正在蕪湖搞圖書發(fā)行的弟弟汪孟鄒。他說：“我有個弟弟叫汪孟鄒，在蕪湖搞圖書發(fā)行，以后有什么出版的事，可以找他幫忙。”隨后，他又給弟弟去了封信，說陳仲甫為“皖城志士”，“此君現(xiàn)游日本，兄未到堂時，蒙見來訪”。

1903年底，陳獨秀再次回到安慶。為增長國人見識，了解國內(nèi)形勢的變化，他同房秩五、吳汝澄商議合辦《安徽俗話報》。鑒于各項條件不成熟，資金短缺，單憑他們幾個人根本無法開刊，陳獨秀便想起了汪希顏曾經(jīng)提到過的汪孟鄒。

此時，汪希顏已因病去世，陳獨秀便同時給汪孟鄒及其老師胡子承各一封信，希望能予以幫助。胡子承接信后，立即向汪孟鄒寫信推薦，要他與圖書社同人“商妥”。信中說：“陳君仲甫（陳獨秀字仲甫——編者）擬辦《安徽俗話報》，其仁愛其群，至為可敬、可仰……此事應(yīng)如何應(yīng)付，本社諸同志與棟老（棟臣）會面時當可妥商也。”

汪孟鄒1878年出生于安徽績溪，傾向維新，1901年曾入南京陸師學(xué)習(xí)，下半年因老父去世，停業(yè)留家，1902年在蕪湖開辦了一個發(fā)行圖書的書店，店名叫蕪湖科學(xué)圖書社。蕪湖科學(xué)圖書社是安徽境內(nèi)的第一家新式書店。

在第一次收到哥哥的信時，汪孟鄒便記住了“皖城志士”陳獨秀的大名。此時，看到陳獨秀寫給自己的信，再加上老師胡子承的推薦，他便與圖書社同人商量，決定以圖書社作為《安徽俗話報》的發(fā)行機構(gòu)。鑒于蕪湖當時還沒有印刷廠，他還寫信告知陳獨秀，建議“稿件編好后寄往上海印刷，再運回蕪湖發(fā)行。”看到汪孟鄒這么爽快地答應(yīng)了，陳獨秀很是高興，便迅速寫信給摯友章士釗，請他主辦的東大書局印刷廠印刷。章士釗接陳獨秀信后，悉知他籌辦《安徽俗話報》，十分欣慰，立即來信祝賀并同意在上海東大書局印刷廠印刷。

在汪孟鄒的全力支持和陳獨秀等人的共同努力下，1904年3月21日，《安徽俗話報》第一期問世。由于汪孟鄒的努力宣傳，以及報紙的時事性、新穎性很強，銷量曾一度達到3000份，影響遍及全國。

1904年暑假，安徽桐城學(xué)堂改名為桐城中學(xué)，由安慶遷回桐城，吳守一隨校到桐城。接著房秩五東渡日本留學(xué)，《安徽俗話報》編輯部就剩下陳獨秀一人。鑒于此，為了方便編輯，陳獨秀把編輯部搬到了汪孟鄒的圖書社二樓。這樣，陳獨秀與汪孟鄒便有了更多接觸與交談的機會。慢慢地，兩人開始無話不談，在圖書社“每天只吃兩頓稀粥”的艱苦生活中，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陳獨秀還為汪孟鄒題寫了“推倒一時豪杰，擴拓萬古心胸”的大字對聯(lián)。

1905年春節(jié)前，汪孟鄒接到老師胡子承的來信：“鄙人甚敬此報（指《安徽俗話報》——編者），甚愛此報，而又不敢隨聲附和此報。意欲更圖改良，立定宗旨，可乎？請與仲翁等商之。”。陳獨秀生性剛烈，看到一向敬重的胡子承竟然這樣評價自己付出巨大心血的《安徽俗話報》，便萌生了放棄辦報的念頭。為此，汪孟鄒勸解到：“胡先生講你血性過人，一點不假。他提出改良，但卻并未叫你一定照他的意思辦。”

后來，由于吳樾刺殺五大臣行動失敗，使得陳獨秀更加堅定了早日停辦報紙的想法，他決定用實際行動來喚醒國人的革命意識。不久，《安徽俗話報》刊登了一則反英消息，被地方當局勒令停辦，陳獨秀便離開蕪湖，再次留學(xué)日本。

在汪孟鄒的大力支持下創(chuàng)辦的《安徽俗話報》，雖然只辦了23期，但卻是當時安徽最早的負有革命使命的報紙，“對青年界的反帝愛國思想散播了較為深刻的影響”，“起了組織革命和宣傳革命的作用”。

陳獨秀與汪孟鄒的初次合作就取得了明顯的效果，這為二人的友誼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也為以后兩人合作出版發(fā)行《新青年》取得巨大成功埋下了伏筆。

成立亞東圖書館，編輯發(fā)行《新青年》

陳獨秀一生輕錢財，重感情，十分珍視親朋友情，這是他作為一個政治活動家最有人情味的地方，由此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團結(jié)了一批友人，以至于他后來處于政治困境和生活潦倒之時，能夠得到友人的真誠幫助。

1912年，陳獨秀出任安徽都督府秘書長。一時間，許多人慕名來訪，欲求謀得一官半職。汪孟鄒受人慫恿，也來找陳獨秀，希望陳給自己一份事情做。聽聞老朋友來訪，陳獨秀當即中斷了正在召開的會議。但當弄清汪的來意后，陳獨秀并沒有同意汪的請求，而是要汪到上海去開書店。因為陳獨秀早已經(jīng)以他敏銳的政治眼光，看出辛亥革命行將失敗。

汪孟鄒接受了陳獨秀的建議，在上海四馬路惠福里開辦了亞東圖書館。陳獨秀為其起草了掛牌時的《亞東圖書館開幕宣言》。為了使“亞東”盡早打開市場，陳獨秀還編寫了《英文教科書》和《字義類例》，交給亞東圖書館來出版發(fā)行。

時局果如陳獨秀所料，1913年，反袁二次革命失敗，陳獨秀偕夫人高君曼避難上海。初到上海，陳獨秀因無職業(yè)和正常經(jīng)濟收入，“度日如年，一日三餐無著落”。當時亞東圖書館由于剛剛開辦，生意慘淡，但汪孟鄒仍盡力接濟陳獨秀一家的生活。

1914年7月，陳獨秀第五次東渡日本，協(xié)助章士釗辦《甲寅》雜志。陳獨秀走后，妻子高君曼長期重病在床，又加上兩個幼小的孩子，生活十分艱苦。汪孟鄒就抽出了很大一部分精力來照顧陳獨秀的家庭。也多虧得汪孟鄒的接濟和照料，陳獨秀的妻兒才得以勉強維持生活。

1915年，陳獨秀由日本東京回到上海。在參加汪孟鄒等人為他舉行的小宴上，陳獨秀向汪提出自己打算在國內(nèi)再辦一份新雜志，把自己在日本所學(xué)到的東西，向國內(nèi)傳播，以期改變國人愚昧落后的狀態(tài)。

當時，汪孟鄒的亞東圖書館資金不充裕，又擔(dān)負了幾家雜志的發(fā)行任務(wù)，實已無力承擔(dān)新雜志的發(fā)行任務(wù)。但考慮到新雜志的發(fā)行關(guān)乎陳獨秀的生計問題，汪孟鄒便向他推薦了群益書社，并答應(yīng)帶他去見陳氏兄弟，向他們推薦陳獨秀。

次日，陳獨秀與汪孟鄒來到群益書社。見到陳氏兄弟后，汪孟鄒便向其全力推薦陳獨秀，言辭懇切。在汪的推薦和陳獨秀自己的努力下，陳氏兄弟答應(yīng)承擔(dān)新雜志發(fā)行的任務(wù)。看到事情這么快就辦好了，陳獨秀很是意外，對汪孟鄒更是十分感激。

在汪孟鄒和陳氏兄弟的大力協(xié)助下，1915年9月15日，在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極具影響力的《青年雜志》（后改為《新青年》）創(chuàng)刊號問世，開始即發(fā)行千余冊。

為了進一步提高《新青年》的知名度，幫助《新青年》打開銷路，汪孟鄒又開始聯(lián)系當時社會上的名作家，征求優(yōu)秀稿件，還向陳獨秀推薦了當時正在美國深造的胡適。也由此，陳獨秀與胡適結(jié)下了終身友誼，兩人聯(lián)手推動了在中國近代史上有著深遠意義的新文化運動。后來陳獨秀的幾次入獄，胡適都為其積極奔走，多方營救。

在汪孟鄒和陳獨秀的共同努力下，《新青年》取得了巨大成功，雜志銷量一路攀升。胡適、李大釗、魯迅等一批知名人士都曾為其撰過稿。這也為陳獨秀以后的政治生涯打下了基礎(chǔ)。

《新青年》創(chuàng)刊初期，由于發(fā)行量并不是很大，承擔(dān)雜志發(fā)行任務(wù)的“群益”和承擔(dān)銷售任務(wù)的“亞東”之間的配合還算默契，但隨著《新青年》銷量的增加，發(fā)行和銷售之間的脫節(jié)日益明顯，嚴重影響了《新青年》的繼續(xù)發(fā)展。陳獨秀便想促成“亞東”和“群益”的合并，也希望以此來酬謝汪孟鄒先前對自己的照顧。1916年11月26日，為了籌集合并基金，陳獨秀和汪孟鄒同車北上，準備找老朋友幫忙，招股擴建。北京之行，收益頗豐。陳獨秀曾說過：“與孟鄒兄為書局招股事，于去年十一月底來北京勾留月余，約可得十余萬元，南方約可得數(shù)萬元，有現(xiàn)金二十萬元，合之亞東、群益舊有財產(chǎn)約三十萬元，亦可勉強成立，大擴充尚須忍待二三年也。”后來，雖然“亞東”與“群益”的合并由于諸多原因而成為泡影，但此次北京之行卻為亞東圖書館的發(fā)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chǔ)。

1917年，在時任北大校長蔡元培的聘請下，陳獨秀出任北大文科學(xué)長。《新青年》也隨之改在北京編著，在上海印刷。但《新青年》的銷售工作，仍由汪孟鄒的亞東圖書館來完成。于是，汪孟鄒便多了一事，即往返于上海各地，為陳獨秀聯(lián)系印刷廠，并做好銷售工作。

陳獨秀在北大時，也不忘對亞東圖書館的幫助：他向汪孟鄒推薦經(jīng)營由北大出版部出版的圖書，稍后又把自己創(chuàng)辦的《每周評論》以及《新潮》等都交由“亞東”銷售；另一方面，陳獨秀要求汪孟鄒把這個開始辦在里巷中的書店，“出幽谷而遷喬木”，到臨街的地方去，“要想活就一定要上馬路”。1919年初，遵從陳獨秀的建議，汪孟鄒將“亞東”搬到了棋盤街上。后來亞東圖書館在上海印刷出版了許多進步書籍，如反映新文化運動成果的《獨秀文存》、《胡適文存》初集以及《吳虞文錄》等，還出版了有影響力的新詩集，成為五四時期傳播新文化的一個重要陣地。亞東圖書館能取得這樣的成就，陳獨秀是付出了巨大心血的。

1919年的五四運動把《新青年》推上了頂峰。《新青年》當年的發(fā)行量猛增，編著和印刷任務(wù)更加繁重，汪孟鄒便不遺余力地幫助陳獨秀處理發(fā)行和印刷任務(wù)，這也使得陳獨秀得以有更多的時間來參與一系列政治活動。

《新青年》的成功，使陳獨秀贏得了巨大的威望，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老一輩領(lǐng)導(dǎo)人都曾受過他的影響，毛澤東甚至說過陳獨秀是他的老師。歷史是具有偶然性的，我們或許可以這樣說，《新青年》是陳獨秀后來成為中共中央總書記的關(guān)鍵因素，而汪孟鄒則是《新青年》取得巨大成功的不朽功臣。沒有汪孟鄒在背后的全力支持，就很難有《新青年》的巨大成功，也就沒有陳獨秀在短短時間內(nèi)一躍成為中共中央總書記。

相濡以沫，“世無朋友更凄涼”

五四運動后，陳獨秀回到上海，居住在汪孟鄒的亞東圖書館。他在這里多次會見北京學(xué)聯(lián)代表羅家倫、張國燾等人，告訴他們，中國的希望在于必須走俄國革命的道路，徹底打倒封建軍閥。各地進步青年受新文化運動的影響，紛紛建立文化書社，這些文化書社經(jīng)陳獨秀介紹，都與汪孟鄒的亞東圖書館建立了業(yè)務(wù)聯(lián)系。比如惲代英于1919年冬在武漢創(chuàng)辦的利群書社，以及毛澤東1920年7月在長沙創(chuàng)辦的文化書社，陳獨秀為這兩家書社都向“亞東”作了300元營業(yè)額往來的擔(dān)保。毛澤東還拿了陳獨秀的保單，親自到“亞東”找汪孟鄒進行聯(lián)系。

1920年8月，陳獨秀和蘇俄代表維經(jīng)斯基等談話后，便積極投入中國共產(chǎn)黨的創(chuàng)建工作中，他的許多活動都是在亞東進行的。汪孟鄒是個精明人，他十分清楚陳獨秀在干什么，出于對老友的信賴和理解，他也樂于為陳獨秀的活動提供方便。汪對陳所從事的工作十分敬仰向往，但缺乏老友的膽略和氣魄。他對陳獨秀說：“仲甫，我是實在害怕，我不能做一個共產(chǎn)黨員。我怕，我真怕。”陳獨秀深知老友的秉性，認真地對他說：“好吧，你就不要做黨員，只管站在外面，做一個同情者好了。”

1922年，汪孟鄒準備為蕪湖科學(xué)圖書社出一本20周年紀念冊，請陳獨秀題詞，陳感慨良多：“這20年，你辦了個亞東圖書館，我辦了個《新青年》，其他就別無所獲了。”在陳獨秀的眼里，亞東圖書館是一種很重要的可以和他的《新青年》相并提的事業(yè)。這個事業(yè)的主人便是汪孟鄒。陳獨秀對汪孟鄒的評價之高，由此可見一斑。

1922初秋，汪孟鄒找到陳獨秀，商談出版《獨秀文存》的事。汪說：“《胡適文存》去年出了第一集，適之打算以后再出第二集，第三集，如此不斷下去。”“希望仲甫也能出自己的文集”。此時，已是中共中央總書記的陳獨秀剛剛出獄，黨內(nèi)黨外的繁雜事務(wù)令他疲于應(yīng)對。但他知道，此時出版胡適和自己的文集，對于處在困境中的亞東圖書館也算是一種支持，便不再推托。他開始以更加旺盛的精力去處理各項事宜，尤其是對《獨秀文存》的著述，一直都沒放下。在前往莫斯科參加共產(chǎn)國際四大前，陳獨秀便將自己寫好的《獨秀文存》三卷四冊交予汪孟鄒，請他代為校對。

這年9月，中共中央機關(guān)報《向?qū)А吩谏虾?chuàng)刊。創(chuàng)刊之始，陳獨秀便找到汪孟鄒，讓“亞東”籌措最好的紙張，以做《向?qū)А酚∷⒅谩！断驅(qū)А酚『煤螅允怯赏裘相u的“亞東”承擔(dān)其發(fā)行工作，甚至連蕪湖科學(xué)圖書社都曾代售過。

1927年，由于種種原因，陳獨秀與高君曼的感情破裂。對于高君曼的生活，一貧如洗的陳獨秀還得求助于汪孟鄒的亞東圖書館，由亞東圖書館每月資助高君曼30元，直至去世。這期間，陳獨秀的長子延年、次子喬年在上海勤工儉學(xué)時的讀書費用，也都是按月在亞東圖書館的《獨秀文存》版稅中撥付的。

1928年，陳延年和陳喬年相繼被國民黨殺害。陳獨秀長女陳筱秀來上海奔喪，由于國民黨不讓收尸，看到哥哥的慘狀，性情剛烈的陳筱秀極度悲痛，憂憤之下暴死于上海醫(yī)院。一年之內(nèi)3個兒女相繼離去，陳獨秀十分悲痛，禁不住老淚縱橫。但此時他正隱蔽于地下，無法操辦女兒的喪事，就委托汪孟鄒妥為辦理。

1932年10月，陳獨秀再次被捕，被判8年徒刑。在獄中，陳獨秀仍念念不忘老朋友汪孟鄒。由于戰(zhàn)亂頻仍，汪孟鄒的亞東圖書館生意慘淡，資金周轉(zhuǎn)困難。獲悉此事后，陳獨秀心系感念，頻頻去信，為汪孟鄒出謀劃策。他建議汪孟鄒代售北大清華的出版刊物，諸如《國學(xué)季刊》、《國學(xué)叢刊》等著名學(xué)術(shù)專著，以增加資金周轉(zhuǎn)。陳獨秀還親自去信老友柏文蔚：“亞東舊歷年關(guān)需款周轉(zhuǎn)，希公為設(shè)法，定期歸還。”他還說服汪孟鄒放棄招股成立股份公司的想法，提出集資合辦的方法，并讓汪孟鄒親往上海，邀請章士釗、黃仲等，請他們集資五六萬元，出任董事。

汪孟鄒也時常掛念獄中的陳獨秀，他曾介紹上海名醫(yī)黃鐘到南京監(jiān)獄為其治病，所需藥物等用品，均由汪家為之經(jīng)辦，還托人帶去了《馬克思傳》、《達爾文傳》等共11本書，并提出希望陳獨秀寫本自傳。在此之間陳獨秀的家庭生活也都是他一手料理的。

抗戰(zhàn)爆發(fā)后，陳獨秀被提前釋放出獄，但卻由于政治上的原因，無法找到正式的工作，生活陷入困境。萬般無奈之余，生性倔強、不愿接受施舍的陳獨秀想到了汪孟鄒，便給他去了幾封信。

汪孟鄒接信后，既喜又憂。喜的是，從不開口求人的陳獨秀這次卻提出要自己的幫助，足見自己在其心中分量之重；憂的是亞東圖書館此時也處于困境，資金周轉(zhuǎn)困難，連維持自身的日常運轉(zhuǎn)都極其困難，還談何去援助他人。但想到老友生計艱難，汪孟鄒毅然決定由亞東圖書館來出版陳獨秀的《實庵自傳》，這樣就可以多付給陳獨秀稿酬。他還希望陳獨秀能盡快寫出其余部分，以出全本。陳獨秀看到回信，很是高興，他采納了汪孟鄒要其寫全傳的建議。陳在心里默默地感激著汪孟鄒這位莫逆之交。

1938年3月7日，汪孟鄒在《實庵自傳刊者詞》中說：“現(xiàn)在陳獨秀先生正在完成其自傳的全部，并已允許續(xù)成各章歸我們刊印單行本，這當是讀者所樂聞的。”只是后來由于陳獨秀健康狀況惡化，他又忙于《小學(xué)識字教本》的寫作，汪孟鄒要其續(xù)寫自傳的愿望最終也沒能實現(xiàn)。

10月21日，汪孟鄒念及陳獨秀剛出獄，身體不好，還寫信給遠在美國的胡適，“希望兄能為他籌得川資，使他與他愛人潘女士得以赴美游歷旅行，病體當可易愈……”汪孟鄒對陳獨秀的關(guān)愛之情，溢于言表。只是由于陳獨秀堅持不肯去美國，此事才作罷。

及至后來，陳獨秀的身體每況愈下，行走艱難。但他卻還寄語汪孟鄒，“雖身在巴蜀（陳獨秀當時在四川江津——編者），卻還神往蕪湖圖書社的歲月；真想東下蕪湖，重開科學(xué)圖書社……”

然而歷史再也沒有給這位巨人以機會。陳獨秀東下蕪湖重開科學(xué)圖書社的愿望尚未實現(xiàn)，便于1942年5月在四川江津鶴山坪溘然與世長辭。一代人杰走完了其63年的風(fēng)雨人生路。

10年后，亞東圖書館由于“出版托派書籍”而被上海市軍管會勒令停業(yè)，所有陳獨秀及托派書籍一律沒收銷毀。稍后，汪孟鄒也在上海寂寞謝世。

陳獨秀一生四處漂泊，奔走呼號，居無定所。雖然繼父陳昔凡曾置下龐大的家產(chǎn)，但他絲毫不眷戀繼承遺產(chǎn)，去過優(yōu)裕生活，而是投身自己鐘愛的事業(yè)。一生沒有什么積蓄，生活比較艱難。對陳獨秀的事業(yè)和生活，汪孟鄒都盡其所能地予以援助：他在極其險惡的境況下，出版發(fā)行了陳獨秀的多本著作，為革命思想的傳播作出了重要貢獻；在生活上，即使是在亞東圖書館經(jīng)營慘淡瀕于倒閉的狀況下，他還是盡自己所能，幫助著陳獨秀一家。可以說，沒有像汪孟鄒這樣眾多朋友的理解和資助，就沒有陳獨秀所取得的一系列偉大成就。

對汪孟鄒等摯友的無私援助，陳獨秀感激頗多，他也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圍內(nèi)盡力地予以回報。陳獨秀曾經(jīng)說過：“汪孟鄒是我們家的大施主”；在其垂暮之年，面對汪孟鄒等好友的關(guān)切和幫助，陳獨秀甚至發(fā)出了“除卻文章無嗜好，世無朋友更凄涼”的慨嘆。一代歷史巨人能說出這樣的話語，發(fā)出這樣的慨嘆，足見汪孟鄒等朋友在其心中位置之重。

責(zé)任編輯 楊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