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老貓

董其高

一看這個題目，就知道這貓是個老家伙。

這是一只波斯貓與家貓混種的男貓。它皮毛以白為主，頭頂褲腰各有一片黃色，長得虎頭虎腦，十分惹人喜歡。

其實它的年事也不算太高，剛滿二十一點五周歲就去逝了。這年歲可能從國際貓界來說，只能算剛剛進入老齡化范圍，但是從我們駐地來說，還沒聽說有超過它這個年齡的老貓。

老貓現在居住在大同市區的軍分區軍營中。幾乎所有的官兵和家屬都知道這只老貓，許多戰士路過門口之后，都要逗一逗，一些老鄰居，見了貓主人，也都要問一聲，你們家的老貓還在不在。

這老貓從1985年開始，就在軍營安家落戶，先后在兩省五個軍營中呆過。只要主人的工作崗位一變動，老貓也就得隨軍遷移了。

多年來，老貓歷經磨難，說它是九死一生不過分。有一次，不知道被誰家的鐵夾子打住了后腿，在家半個月，才掙扎著爬起來。白花花的骨頭露出兩寸多，后來竟奇跡般地重生，新肉包住了骨頭。又一次，吃上藥死的老鼠，口吐白沫院里躺了半天，又奇跡般地活了過來。又有一次，老貓去廁所抓老鼠，不料便池里全是稀大糞湯子，一泡就是幾個小時，幾米深的糞坑往上沖了幾十次才爬了出來，帶著滿身的糞和長尾的蛆跑回了家。最為嚇人的一次是，主人帶著它，給幼兒園的孩子們去觀賞，不料在路上汽車喇叭一驚，嚇得它從書包里鉆出來，逃到一片鬧市區，一家人好找啊。周圍是一片居民區，不少人家都養著大狗，又隔著幾條大街，足有幾里路。肯定回不來了。沒曾想老貓命大福大，時隔兩月，記得是正月十六的那天，老貓從鄰居的屋頂上，風塵仆仆地回來了，家人和鄰居好是歡呼。

這老貓惹人喜歡，并不單單是資格老，更主要的是有靈氣，通人性，認人認得特別死。家里的人誰對它最好，誰對它一般，頭腦里分得清清楚楚，對它好的人的屋它去得多，也有禮得很，對它不好的人的屋它很少去，連床鋪也不沾，老貓對過去嚇唬過它的人，總是耿耿于懷。這人一來，老貓馬上拂袖而去。

主人原來是一名機關干部，斷不了晚上加班加點，老貓好像知道主人去加班，每天晚上十一、二點總是在路口等著接主人，一聽到主人加完班從辦公樓出來，就跟到后邊，離家四五十米貓和主人就賽起跑來，看誰先到家門口。每次都是老貓搶先一步，幫主人用爪子開門。

主人如果跟它開玩笑，就是大聲說幾句，也愛理不理，主人要是發火，說是小聲說一句，它也得該干啥干啥去。它要是想出去的時候，就會翻來覆去地叫你開門，只要看到有人朝門口走去的時候，它就提前跑到門口等你。這老貓對屋里放什么東西，愛吃的在哪里，一清二楚。想吃的時候，就到放東西的門口去叫喚，還一次又一次地回來叫出主人來給它拿吃的。主人說，老貓在飯桌底下走一圈，就知道飯桌子上有幾個什么菜。這話有點夸張，但足以說明老貓多么聰明。

老貓最喜歡的是有人給它撓癢癢。主人備有梳子好幾把。每天都要梳幾次，老貓要是癢癢了，就會在主人跟前，就地一躺，讓你給它撓癢癢，撓完一邊，就打一個滾兒，讓你給撓另一邊，你要是不理它，它就躺在那兒，邊看你邊打滾，直到你給它服務周到。老貓最害怕的孤獨，夜晚人們都睡下的時候，它就會在走廊大聲地吼叫，當主人開門招呼它進屋的時候，聲音馬上就柔和起來。

這老貓是個倔老頭，愛跟院里的貓打架，不管打贏打不贏，都是寧死不屈。每次都被別的貓咬得頭破血流。堅持不住才回家，傷口還沒好，就又鬧著去報仇。主人經常給它抹藥水，包扎傷口。

老貓打架打得把滿嘴牙都掰斷了，兩個腮幫上的毛都給咬掉了，不僅左后腿被夾成傷殘，左前腿也有了毛病，一米高的窗臺也爬不上丟，但是只要院里一有貓叫喚，它就聞聲而動去爭個你高我低，主人只好采取多關少放的辦法來保護它。

官兵們都這說老貓有福氣。別人先后給家中送過三只小狗。老貓最討厭欺負它的這些淘氣鬼。第一只狗喂了不到兩個月，就患了翻腸子病。第二只、第三只都是因為主人為了老貓的家庭地位送了人。后來，鄰居建議養只小貓作為接班人。別人送來一只漂亮雪白的波斯貓，一家人很是喜歡，可是。過了幾天就發現，這只貓是只聾貓，只好又送了出去。主人一家悟出一個道理：老貓鴻福通天，在老貓去世之前，家中不能再養第二只龐物。

老貓有福，還表現在口福上。它下嘴唇有好幾個標志著有口福的大黑痣。盡管它吃東西嘴比較刁。除了肉蛋禽以外，只吃紅薯和嫩玉米，但是嘴頭子上從來沒有吃過什么苦、主人的女兒上初中寫了一篇題為《我家的貓不會抓老鼠》的作文，被評為優秀作文，說的就是老貓有肉吃，用不著去抓老鼠，這是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人們生活改善反映在了貓身上。十幾年來，老貓確實吃了主人不少的肉和雞蛋，有時候，人舍不得吃，也得給貓留下。有時候主人外出吃飯。心里還得惦記著貓用餐，總會帶些老貓喜歡的食物。主人家做飯時，只要一切肉，貓就爬著跟桌子一樣高地看著你，腦袋在你腿上碰來碰去，催著你趕快喂它。有一次，老貓饞嘴，在別人家把做好的一條紅燒魚拖到地下吃個精光。鄰居來告狀。老貓的主人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沒有打它吧?”老貓的主人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家里貓第一，人第二。

主人曾說過，老貓要活個高壽，要創個吉尼斯記錄，可是隨著年事漸高，老貓顯得身體不好了，后來就睡覺多了活動少了，臉腮上的傷口也長合不了。2006年春夏，老貓渾身的毛再也退換不掉了。八月上旬連躺三天，就與世長辭了。安放在主人給它提前做的木箱里，鋪著棉墊，蓋著雪白新毛巾，木箱上寫著“老貓一路走好”，安葬在御東區山坡上的小樹林里。兩年多了，主人斷不了去看老貓的墳頭，真叫情思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