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治社會中。執法部門應該依法行政。執法人員應該親臨現場,傾聽群眾呼聲,秉公執法。“釣魚式執法”不僅辱沒了執法者的形象,降低了執法者在民眾心中的威信,也使官民信任度降低,社會信任危機不斷加劇。
這里要先給大家講一個故事:有一位智者,人都說他有大智慧。有個流浪漢不相信。他知道智者有匹好馬,就放下狠話:我要把他的馬騙來。他假裝暈倒在智者遛馬的路上,智者趕緊下馬幫忙,流浪漢突然詐尸,跳上馬背:“都說你有大智慧,怎么連自己的馬都看不住呢?”智者說:“馬可以送給你,但求你別把這事情說出去。”流浪漢說:“你也有怕丟臉的時候嗎?”智者說:“我是怕你把這事情說出去,就再沒有人幫助倒在路邊的人了。”
故事原本的結尾是——流浪漢羞愧難當,當即拜智者為師。而現在,這個結尾已經被改成——流浪漢朗聲笑道:“我暈倒關你什么事。”然后快馬加鞭跑走。
故事之所以有了這樣的結尾,源自于現實版的各種“釣魚”事件:白領張軍因好心捎了一位自稱胃病的路人,結果遭遇“倒鉤”——運管部門釣魚執法,張軍被扣車罰款一萬;年輕司機孫中界因遭遇釣魚執法而自殘小指;一位男子新買面包車遭“釣魚執法”,當事人求情時,車管所工作人員說:“你是不是傻啊,你這幾天有沒有看報紙啊,釣魚你懂不懂?”
運用受限的“釣魚”執法
釣魚式執法。法律上又稱之為誘惑偵查或誘捕偵查。
在現代社會中,隨著通訊和交通的發達,許多高度隱密性、能見度極低的犯罪,如果不是犯罪圈內人所知悉,如毒品交易、賣淫嫖娼、侵犯著作權和販賣假幣等“無被害人的犯罪”活動中,那么破案的機會就非常渺茫。因此在這個時候如果不是用特別的偵查方法,那么就很難奏效。誘惑偵查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通過非常手段獲得證據,從而減少破案的成本,提高犯罪偵查的效率。
1910年,美國成立聯邦調查局。其后,誘惑偵查被運用于刑事偵查中。但隨著誘惑偵查頻繁運用,產生了偵查機關濫用職權、誘使一般公民犯罪的惡果。于是美國聯邦最高法院通過判例,區分了兩種不同的誘惑偵查,并形成了合法與否的判定標準。
第一種是“提供機會型”誘惑偵查。在此種類型的誘惑偵查中。被誘惑者本來就已經產生犯罪傾向或者已有先前犯罪行為,而誘惑者僅僅是提供了一種有利于其實施犯罪的客觀條件和機會,所以稱之為“提供機會型”誘惑偵查。它區別于前者的明顯特征是有明確的誘惑目標,該目標人具有重大的犯罪嫌疑,偵查者的行為旨在誘使潛在的罪犯現身或使其犯罪行為暴露,誘惑行為充其量只是強化了犯罪嫌疑人固有的犯罪傾向,而不存在誘人犯罪的可能。
第二種是“犯意誘發型”誘惑偵查。在這種偵查中,雖然被誘惑者被認為是犯罪嫌疑人,但實際上他并沒有犯罪意圖,而正是誘惑者采取了主動、積極的刺激行為使他在強烈的誘惑下產生犯意,進而實施了犯罪行為。在美國,類似的偵查方法曾被廣泛運用并為法律所容許,但后來有人對此提出了質疑,認為警察設置的圈套實際上是在“引誘”原本清白的人進行犯罪活動,違反了憲法修正案的正當程序條款,構成非法搜查。因此被誘惑者應該被判無罪。這個原則在1932年聯邦最高法院的索勒斯案中被確立。
在索勒斯案中,一名聯邦禁酒人員裝扮成旅行者拜訪被告人。交談中,得知與被告人在一戰時曾在同一部隊服役。在取得被告人信任之后,他請求被告人提供威士忌,但兩度遭到拒絕。第三次,被告人終于同意了,結果因違反美國禁酒法而被起訴。
聯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Hughes代表法庭發表意見,認為應該對被告人適用“陷阱抗辯”。根據該理論,“陷阱抗辯”禁止執法人員為了處罰而引誘無辜者犯罪。因此,陷阱抗辯應考察被告人的犯罪意圖或者犯罪傾向。索勒斯案是聯邦最高法院首次以判例確認了陷阱之法理,從此以后偵查陷阱受到法律控制。
行政執法中“釣魚”無法可依
與刑事偵查的隱秘性不同的是,行政執法必須是在陽光下進行。由于行政違法的社會危害性一般而言并不是很大,因此也就不需要通過隱秘式的釣魚式法來獲得行政相對人的違法證據。我國目前也沒有任何一部法律為行政領域的釣魚執法提供法律依據。《行政處罰法》中還特意規定“行政機關在調查或者進行檢查時,執法人員不得少于兩人,并應當向當事人或者有關人員出示證件。”這是因為,在強大的國家機器面前,行政相對人總是處于一個弱者的地位。要求執法人員在執法現場出示證件,這是為了保護行政相對人免受不當侵害。
同時,釣魚執法還有違比例原則。比例原則是指要求行政主體在行政活動中,要在合法的范圍內注意合理的比例和協調,應當在衡量公益和私益的基礎上選擇對相對人侵害最小的適當方式。人們常常說的“殺雞焉用宰牛刀”就是這個道理。我國《行政處罰法》第四條規定:“行政處罰遵循公正、公開的原則。設定和實施行政處罰必須以事實為依據,與違法行為的事實、性質、情節以及社會危害程度相當……”
回到最近發生的案例中來,相關行政機關采取釣魚執法來查處黑車,有違比例原則。因為非法營運只是侵犯了城市的運輸管理條例,并沒有危害他人的人身健康。相反,釣魚執法還會激化矛盾,甚至會引發生命危險。2008年3月上海奉賢區一位“黑車”司機被所謂“女協查員”帶入“執法伏擊區”之后,黑車司機當著執法人員的面在車內用刀捅死“女協查員”。
在釣魚式執法下,行政行為人所獲得的證據一般都是通過未經過行政相對人的同意而獲得。就像在張軍案中,釣子在上車之后就開始了秘密錄音和攝影,而這一切都是在車主張軍不知曉的情況下獲得。但是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行政訴訟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第57條的規定,以偷拍、偷錄、竊聽等手段獲取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證據材料以及以利誘、欺詐、脅迫、暴力等不正當手段獲取的證據材料,不能作為定案依據。
“釣魚”執法怨聲載道
“釣魚”執法引來了百姓與專家的聲聲質疑,百姓感慨:良民不應該扎堆,不應該幫陌生人,應該開車捎了人收錢,給人指個路也收錢。這既有利于你自己增加收入,也有利于執法大隊罰款;還有利于你被認定為素質低得不配被文明地對待,有利于避免出現“公共空間”,使你不會產生同情、義憤、共同感受等等。
北京大學法學院行政法專家姜明安教授認為:行政執法要符合國務院2004年頒布的依法行政原則,合法、合理、程序適當、誠實守信、權責統一,不能采取預謀設圈套方式執法。釣魚式執法可能扼殺互相友愛精神,還損害了執法機關公信力,付出成本太大,得不償失。
人民大學法學教授楊建順認為:行政法強調取證的正當性,要求客觀、全面調查,調查取證的手段要注意合法。
北京市律師協會刑法委員會委員戴福律師說:誘惑偵查帶“誘導取證”痕跡,在我國并無適用法律依據。行政執法不能追求以金錢量化,否則公權力撈錢太容易了。“釣魚”執法本質上就是“公權碰瓷”。“碰瓷”是指故意制造事端,借以敲詐勒索,是要以敲詐勒索罪追究“碰瓷”者的刑事責任的。
中國法學會行政法學研究會會長應松年教授認為:此類有預謀、有組織的強制性取財值得警惕,已超出了行政執法范圍,涉嫌犯罪。
釣魚執法來源于刑事偵查中的誘惑偵查,在各國都有法可依。但我們必須明確的是。雖然釣魚執法并不一定都是非法的,但它卻只能在刑事偵查中使用,并受嚴格限制。在行政領域卻不能使用誘惑偵查,這在各國也是慣例。從這個角度來說,釣魚式執法無法可依、無理可據。因此,釣魚執法不僅有違依法行政,同時也有損行政機關的公信力,應當予以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