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組詩）

李　南

小 傳 20世紀60年代生于青海。1983年開始寫詩，出版過個人詩集兩部。現居石家莊市。

她的詩憂傷多于歡樂,溫暖多于冷寂,孤獨多于喧騰。她詩中這種憂傷感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滲透在她的血液之中,你沒有辦法把它同自身生命割裂開來。但她并沒有過分鋪張和揮霍這種憂傷,而是用極為克制的、內斂的語言,低調地敘述,手法上采用白描方式,客觀地呈現事物的不同層面,揭示生命的真相。

——青海湖

和我在一起

不要亮出你的權柄

不要向我通報你的官職

令人厭倦的談話

不如小橋流水有趣。

把車開到半山腰吧！

和我一起望一望田野，村落

第一道曙光如何升起……

你也不必打問我的身世

這悲涼的記憶不應該留在你心底。

看美妙的晨霧在飄浮、在變形

將那不朽的一切重新命名。

過南排鎮

我來到了你的家鄉，朋友

認識了紅荊和黃菜

也看見了緩慢聳起的鄉鎮。

可你遠在省城闖蕩

像風中的草籽

新鮮的街道，剛灑過水。

今天我們剛出南排鎮

遇上出殯的隊伍。

空曠的田野，嗩吶聲聲

連路人也止不住悲傷……

但是朋友，你的母親很好

她在院子里曬棗

安詳的眼神越過了

秋天草尖。

多少人、多少事、多少張臉……

在今天。在南排鎮。

自 然

城市——沒有溫度。

樹木——披上了灰塵。

沒有星空的胡同里 穿梭著

沒有表情的人群。

歲月仿佛無動于衷

像一截凝固的冰川

——這就是我過夠了的生活！

可是，當我走向哇玉香卡腹地

麻雀飛過頭頂

那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啊

讓我戰栗、昏迷……

我相信，領略過它神奇力量的人們

都會熱愛它。

不 如

如果沒有知已，不如直接遇上你

不如卷起窗簾喝酒

如果隔窗觀景，不如行走千里

不如踏遍雪海云川

如果平平淡淡一輩子

不如轟轟烈烈愛上一整天

如果面對白紙撒謊，不如找牧師長談

去鄉下侍弄兩畝薄田

如果看不到未來，注定要做順民

不如徹夜搖滾，一直high到天明

如果山河破碎，不如退回古代

殺富濟貧，做回刀客

“天子呼將不上船”

今夜長風送歌——痛快！痛快！

我的詩只寫給……

水仙——多么驕傲！蝴蝶——多么自信！

遠山的沉默讓人類羞愧。

我的詩只寫給親人、摯友、同道

和早年的戀人。

他們沿著文字穿行

總能把紅艷艷的果實找出。

有時他們也發出疑惑：

天吶！一道彩虹怎么能讓人昏迷？

更多時候，他們深信詩歌描述的就是

張開翅膀卻飛不到的地方。

春 歌

你收下過多少矯情的歌與詩

鳥兒歡唱——寬囿了人類，

特快專遞——枝頭的第一朵花！

你的溫暖向上，也向下蔓延

不漏過一棵草，一片葉

也不漏過河岸東邊早熟少年的嗓音。

我也想真心地把你贊頌，可是痛苦

像木木契釘進我的身體。

如畫江山開始柔軟起來

繆斯女神縫制著鑲金邊的桂冠

你突然撞開門，將我這半病的人

高高舉起。

成 長

求你不要那么急迫

你的言語都用鐵筆鐫刻，用鉛灌在磐石上

求你不要這樣要求：

今天種在我心里的種子

明天就會開花。

我已經在用心領受你的真諦

至少明白了這樣的道理——

對于一個已經夠倒霉的人

我們不能再向他身上投石塊。

學 習

方法論不管用，而辯證法

無法修正一個詩人的悖論。

我認識的事物太少

芨芨草的枯榮。海底飛魚的秘密。

雪峰照耀著一張慟哭的臉

和她衣襟下隱藏的強大力量。

愛也有它的藝術。我學習——

找到一個詞的詞根

挖掘、一刻不停地挖掘

直到那口泉眼枯竭……

直到晨露洗凈我身體里的哀傷

時間，將分娩出另一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