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舊事（五題）

趙義謨

大臣和百姓們喜形于色，奔走相告，他們知道，王宮內的這只鳳鳥終于要“飛”要“鳴”了!

兩頭蛇

孫叔敖幼時入山砍柴，路遇一條兩頭蛇，同伴皆駭而逃之。唯叔敖未逃，抽出利斧將蛇殺死，并用泥土埋住。

叔敖歸家，想起同伴們的話，泣曰：“別人都說，見兩頭蛇者必死無疑，我將死矣!”

其母安慰道：“你殺掉蛇且用土葬之，不讓別人再見到那個兇物，這是為大家做好事。讓做好事的人死掉，這是不合天理的!”

于是叔敖破涕為笑。

在其母的教誨下，孫叔敖長大后終于成為一位賢相，并為沙市留下一處名勝“蛇入山”。

郢都競技

一個北方人來郢都賣刀，當街自吹其刀技如何了得，硬要同郢都人競技。不料惹惱了旁邊一個賣斧頭的老漢：“別夸口，老朽先讓你見識一下郢都人的功夫!”說畢隨手甩去一小砣白粉，準準地粘在北方人的鼻尖上。

北方人大怒，正要上前理論，老漢笑了笑，把斧頭舞得風車一般飛旋。呼呼風聲中，白光一閃，斧頭削過北方人鼻尖。那人驚駭不已，摸摸鼻尖，絲毫未損，而白粉早被削掉了。

圍觀人群報以熱烈的掌聲和喝彩聲。

北方人羞慚地鞠了個躬：“在下知錯了，謝謝老伯‘斧正!”

從此，中華歷史上多了“斧正”這個典故。

破天荒

荊州自古多才子。不料唐朝初年出現了一個例外：一連三年沒有考中一個進士，被人稱為“天荒”。

第四年又有一批士子進京趕考，放榜那天早晨，外地士子們圍著荊州考生譏笑道：“看來荊州今科又是‘天荒了!”有個外省舉子還得意地哼了兩句打油詩：“荊州缺文脈，年年鬧天荒!”

他話音剛落，一位荊州考生奮然立起，也隨口說了兩句打油詩來反擊：“荊人未可欺，定當破天荒!”

正在此時，報鑼聲響，報子高聲報喜：“誰是荊州的劉蛻老爺?恭喜您高中新科進士!”

那個剛念完打油詩的青年伸出手去，臉色平靜地接過大紅喜帖。原來他就是劉蛻。

鳳 鳥

楚穆王駕崩后，楚莊王即位。可是莊王連續三年不上朝，不議事，整天沉湎于酒色和游獵之中，國力日漸衰微，百姓們怨聲載道，文武百官焦急萬分。

這天，將軍伍舉實在忍不住了，不顧“敢諫者殺無赦”的禁令，入宮求見莊王。莊王厲聲喝道：“你敢來勸諫寡人，難道不怕死嗎?”伍舉笑了笑：“微臣是來請問一道難題的，大王怎么會殺微臣呢?”他說：“郢地高坡上有一種鳥，三年不飛也不鳴，這是什么怪鳥?”

莊王想了想，回答道：“這叫鳳鳥，可是楚國的國寶哩。它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你的心意寡人已明白，你可以走了。”

伍舉很高興，他把大王的回答告訴了文武群臣，大家也很高興。

可是過了數月，還是不見任何動靜。這是怎么回事?大夫蘇從沉不住氣了，他冒死進宮去見大王。

莊王拔出寶劍，架在蘇從脖子上。可是蘇從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他從容奏道：“請問大王，鳳鳥為何至今還不飛不鳴?難道三年的期限還沒到嗎?”

莊王收起寶劍，哈哈一笑：“寡人如今文有蘇從，武有伍舉，三年的時間已經到了!”說罷，一劍砍斷了系著鐘鼓的繩索，叱退坐在身邊的鄭姬越女，鄭重宣布：“從明日起，寡人上朝議事!”

當晚，莊王下令拘捕了“溜須大夫”劉須和一批貪官污吏。

大臣和百姓們喜形于色，奔走相告，他們知道，王宮內的這只鳳鳥終于要“飛”要“鳴”了!

學驢叫

“建安七子”中最有名的才子王粲不幸病故，當時的文壇首領曹丕領著眾文友來墳場祭奠。

祭禮已畢，照例要念一篇祭文，曹丕卻道：“我們都是不拘一格的文人，今天就來點實在的吧。仲宣生前最愛聽驢叫，我們每人學幾聲驢叫，讓他聽個夠，就權當祭文好了。”

文友們都贊同這個主意。于是，眾人依次肅立墳前，每人先念一段王粲詩賦中的名篇佳句，然后再學幾聲驢叫。這驢叫聲或長或短，或疾或徐，或高或低，或粗獷或尖厲，叫聲雖異，然都蘊有一股蕩氣回腸的真情在內。

最后，輪到曹丕了。他俯伏于墓前，泣道：“仲宣兄，聽驢叫是你唯一的愛好，你等著吧，每逢你的忌日，我們一定來這里學驢叫給你聽。好嗎?……

話音甫停，他早已哽咽難語，淚如雨下，眾文友更是痛徹心扉，泣不成聲。

墓場四周的觀者無不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