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風吹走的夏天

袁江華

下定決心寫下曾經的故事，是在將近兩年后的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陽光毫不吝惜它溫暖的光芒，就這樣斜斜地從窗口照進來，將桌子上的照片分割得支離破碎。照片上，一張張洋溢著青春的臉龐上，抒寫著或堅定，或迷茫，或苦澀，或喜悅的別樣神態。就是這樣讓人琢磨不透的一個個表情，讓我在經歷過許多之后，仍可以清晰明了地記得那段青青蔥蔥的歲月。

不知道為什么要將高考安排在六月份，那是個流火的季節，有著火一樣的太陽光與碧藍通透的天空，這也是為什么記憶里總是充斥著各任課老師喋喋不休的勸導并時不時夾雜著蟬鳴與蛙叫的原因所在吧。反正記憶中有關夏天的所有回憶就只有那些了，仿佛定格般。是的，那是些有關高三的日子，我們的故事。

那時候，每個人的桌子上永遠壘著厚厚的書，語文、數學、英語……每個人的頭總是低低地藏在那一摞書的背后，偶爾抬頭，露出一雙呆滯而又空洞麻木的眼睛。那種眼神，我想在我以后的人生歲月中再也不會出現了吧！女生的桌子上或許偶爾會出現一面小鏡子，抑或一點零食、雜志等。但多數時候，雜志停留的時間并不長，大家都知道它的位置，該是在化學、物理之類的科目書之后的。但惟一值得安慰的是，還有音樂陪伴我們。班里的多數人都有MP3，不管吵鬧或是安靜，總可以看到一兩個人耳朵里塞著耳機，氣定神閑地坐在座位上，但手中的筆卻永遠的在書上、卷子上奮筆疾書。我們的生活……

我們的座位是需要每周作前后調整的，但我只愿意坐最后一排靠窗戶的位置。我喜歡那種與世無爭的感覺，偶爾抬眼便可以望見遠處高聳連綿的山，抑或是天空中由遠及近、由近及遠的飛鳥，那樣會讓我煩躁的心有稍適的寧靜。有陣子我們學校隔壁是個看守所，那里的圍墻有三層樓高。而我們教室又恰巧在四樓，所以，看守所的操場正對著我們教室，我們隨時都有可能看到舉著槍站崗的兵和偶爾出來放放風的犯人。我們有時會很無聊地想他們該如何越獄云云，現在想來，那或許也是我們當時的一種心理寫照吧，想逃離。因為他們的活動僅僅在那個四四方方的墻里面，因此那時的自己覺得其實我們和他們一樣，也像是生活在一個四面都是墻的空間里，很悶，很無奈。不過后來聽說那里拆了，修了個很大很華麗的前門，但突然卻很懷念那四面高高的圍墻了。

我們教室所在的那層樓上，有個小小的陽臺，擺上凳子僅容得下三個人坐。許是因為小，便很少有人在那里逗留。記憶里，自己去過一次，和一個同學一起去看書。坐在那里后才發現，可以看到那座城市的飛機場，大而空闊。至今仍記得那是個相對比較清閑的下午，看到了夕陽，很大一輪火紅火紅的太陽就那樣莊嚴地懸在天際，被遠處的山遮住半邊，頗有“猶抱琵琶半遮面” 的情韻。那樣一大抹似油畫般絢爛的紅，至此就深深地印在了腦海里。離開那里一年后，在同學的空間看到有寫故鄉風情的文字時，現如今身在南方的我還是忍不住留言：任是小橋流水，柳絮黃昏，終抵不過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離開后，開始懷念……

以前的學校不大，但有個讓人戀戀不忘的操場。紅色的塑膠跑道，寬寬大大的綠色草坪。只一次在那里吹風，便從此喜歡上了那個純美的地方。那時候天總是很藍，云總是很淡，風也總是很輕。喜歡和朋友背靠背坐在草地上談人生，談理想，談淡淡的情愫，喜歡抱著膝訴說苦悶與難過。就是那么忙的拼命的日子里，我們仍然可以逃掉寶貴的自習課和同學去那里散步吹風。體育課上看到男生在那里大汗淋漓地踢足球，那種不顧一切的氣勢讓自己覺得就算什么都沒了也無所謂，至少我們還年輕，還有青春。然后因為成績在那里大顆大顆地掉眼淚，然后又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地繼續坐在教室里做我頭疼的物理卷子。我跟自己說，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再去那里看看，那里的空氣里有我們的味道，有我們的汗水與淚水。

在校內網同學那里看到以前學校的照片了，有我們上課的教學樓，以前總嫌飯菜不好吃的食堂，一起打過牌的宿舍，留有我們足跡的校園小路，那么多，還是很親切。因為那是我們的日子，有只屬于我們的那樣一個夏天。

離開那里的第二個夏天就要真真正正地來了。在它來之前，把上上個夏天拿出來曬曬，發現它蒸發出來的一些情感讓自己已無法詮釋了。但，并不悲傷，至少它們都在我的心里。歲月真的是一縷洋溢馨香的風，我們的夏天，在被年華洗滌過后，就又被它吹走了，很遠，又很近。

一陣微風從窗口偷偷溜進來，將照片吹落在了地上。照片上支離破碎的光芒沒有了，此時的陽光已經慢慢地移照在了我的身上。拾起畢業照，起身，微笑。透過窗戶，我看到了嘩嘩流走的那個夏天，一起的，還有我們散場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