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

張春風

那天，是薛老漢60大壽。家里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兒子薛剛正要敬酒。突然，薛老漢癱在座位上。送到醫院，啥事也沒有，可醒來后，薛老漢誰也不認得了。

薛剛從小和爹相依為命，是有名的孝子。當天，薛剛花巨資請來了全國最好的醫生。可是，專家也束手無策。沒辦法，薛剛只好將爹接回了家。

薛老漢回家后，仿佛變了一個人。言行舉止簡直就是一個小孩。平日里，他只會說幾句簡單的漢語。

那晚，薛老漢怎么都不肯睡覺。

薛剛耐心地為他鋪好床，說：“爹，時候不早了，趕緊睡吧！”

薛老漢搖搖頭，支支吾吾地說：“搖，搖籃……”

薛剛蒙了：“什么搖籃？”

薛老漢重復道：“搖籃……睡覺覺……”

薛剛簡直哭笑不得，爹這么大歲數，竟然要睡搖籃。可是，這黑燈瞎火的哪里去找呢？更何況，哪個搖籃也裝不下他呀？

沒有搖籃，薛老漢一下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薛剛急得團團轉。突然，薛剛靈機一動。家里不是有一個木制的大浴盆么？就讓爹躺在里面。薛剛趕緊招呼兩個保姆，將大浴盆搬進了臥室。那晚，薛剛一直搖到后半夜，他爹才酣然入睡。

第二天，薛剛找工匠訂做了一個超大的藤條搖籃。薛老漢高興地躺在里面，臉上帶著嬰兒般的微笑。

薛剛心想，這下沒什么事了吧？誰知，問題又來了。

薛老漢躺在搖籃里，手指不停地往上指：“鳥……鳥……”

薛剛明白了，爹想聽鳥叫，這還不容易？薛剛掏出五百塊錢，讓保姆去花鳥市場買鳥。

保姆怯怯地問：“東家，買什么鳥呢？”

薛剛想了想：“就買鸚鵡吧！”

有個成語不是叫鸚鵡學舌么？他爹這會正牙牙學語，買鸚鵡最合適了。

很快，保姆將鸚鵡買了回來。薛剛小心翼翼地將鳥籠掛在搖籃上面。

這時，鸚鵡說話了：“你好……”

薛剛和保姆都樂了。可是，薛老漢不樂。他“蹭”地一聲從搖籃里坐起來，將鳥籠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完后，繼續喊著：“鳥……鳥……”

爹不喜歡鸚鵡，這可怎么辦？

薛剛問：“這里花鳥市場上，有多少種鳥？”

保姆說：“大概50種！”

薛剛又掏出一大筆錢：“不管什么鳥，都給我買一只回來！”

兩個保姆應聲而去。30分鐘后，滿頭大汗地拎著幾只鳥籠回來了。

那天，薛剛試了又試。費了半天勁，才摸準了爹的嗜好。原來，薛老漢喜歡的只是最常見的翠鳥。聽著翠鳥的叫聲，薛老漢幸福地笑了。

三天后，麻煩又來了。

清早，薛老漢大聲地喊著：“小便……小便……”

薛剛有點奇怪。平日里，爹腦子并不糊涂，大小便都不要保姆幫忙。今天這是怎么了？薛剛趕緊跑進來，見爹正坐在搖籃里。

薛剛說：“爹，我扶你去上廁所？”

薛老漢卻掙脫了他的手，一邊蹬腿，一邊嚷道：“小便……小便……”

薛剛急了：“爹，你究竟要去哪里小便呀？”

薛老漢看了看搖籃，又看了看地下，急得不知所措。突然，他不再吵鬧了。薛剛一看，原來，他尿在了搖籃里。薛老漢濕了褲子，難過地哭了。薛剛也哭了，他很慚愧，連爹的心思都猜不到。

中午，保姆買回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青魚。薛老漢見狀，一把搶在了手里。然后，他抱著大青魚，喜滋滋地躺在了搖籃里。

這時，薛剛碰巧從旁邊經過。凝視間，他終于恍然大悟。3分鐘后，薛剛下定了決心：“爹，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放心吧，兒子一定會滿足你！”

三個月后，薛剛將爹帶到了一個地方。

那里，是一條清澈的小河。河面上，有一條破舊的漁船。河岸上，連綿起伏的蘆葦正迎風飄擺。幾只野生的翠鳥，歡快地站在枝頭鳴叫。

剎那間，薛老漢的眼睛亮了起來。薛剛牽著他的手，穩穩地走上了跳板。然后，父子倆頭挨著頭，靜靜地躺在甲板上。船身輕輕搖曳，蕩漾在他們的心里。

薛剛哽咽地說：“爹，還記得么？20年前，我們就住在這里。那時，漁船是我們的床；翠鳥是我們的鄰居；餓了，吃河里的魚蝦；渴了，喝河里的清水；想方便了，我們就將漁船搖到岸邊……爹，這樣的生活可真好。”

薛剛沒有告訴爹，他已經關閉了自己的橡膠廠。所以，這里的河水清澈了，蘆葦綠了，翠鳥回來了。薛剛的心里有了新打算。他想，在河邊圈養1000只鴨子。純天然、無污染的鴨子，銷路一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