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思（組詩）

徐必常

靜夜思

李白床前的月光沒有污染

天空沒有黑云，肯定不會下酸雨

李白床前的月光甚至用不著彎一彎腰桿

就可以從李白的頭發親吻到心

這么美的夜色，比美夢還美

難怪李白躺在床上思念家鄉

和李白比起來，我們的月亮多委屈呵

不要說到我們的床前了

就是從天上掉下來，少說得過五關斬六將

過五關斬六將之后

還得躬下身來

月亮的故鄉被李白帶走了

我的故鄉是一滴水

是一滴掛在心頭的淚水

繁燈下的月色就如鄉下人進城

大街的水泥地很硬，城里的皮鞋底更硬

市井的心是刀子做的，繁燈是愛打輸家的狗

這樣的夜誰會靜下心來思考

誰的心出市井的喧囂而不染

就如誰能還繁燈下的月色一個本色

除了海棠和月季

好多花都會選季節

除了海棠和月季

誰還會在冬天開放

誰還在冰雪天亮出它的美

入冬以來，整個花園都衰敗了

就像一個遭劫的林子

再幸福的鳥兒

都各自東南飛了

除了老死的鳳凰

誰又會借助一堆干柴與烈火

北風把人都刮上一層厚厚的繭

除了海棠和月季

誰能激活一雙雙疲憊不堪的眼

雖然海棠和月季都沒有芳香

但它們卻是袒露出心兒的美

除了海棠和月季

興許還有花，點燃過冬天

但誰又像海棠和月季那樣普遍

像草根性的人民，我和我的兄弟姐妹

生活

人這一生關鍵是看人悟透了什么

比如說生活，我想到了竹

想到了竹時，我已經活了大半生啦

現在回過頭來

把這大半生的生活

來和竹做一回比較

和筍對照的年齡，是年輕氣盛那一段

有人說那是初生牛犢

其實就是筍，心比天高的筍

我們使足吃奶的勁，比父母高一個頭

我們的自信，父母的望子成龍

然而生活得給你壓擔子

不彎的日子是短暫的

最好的竹子，無非是在低下頭顱的時候

保持腰桿挺直

生活呵，不管你愿不愿意

我得以這種方式

一直撐到老

給

醉酒時我眼睛醒著

燈光下我沉醉

此時我們都過了激情的年齡

不是看好你的容貌，你從體內怒放的芳香

而是醉心于相互的衰老

今夜我們是落盡最后一瓣花辮的日子

一切浮華都過去了

美麗的青春像一盞燈

它正在和花辮一起

變成泥，從骨頭中獻出它的養分

我們像一對老伙計，吐盡了最后一個形容詞

也忘記在眾人面前擁抱和握手

但我們心照不宣呀

最后的那一點秘密

做了最后的下酒菜

除了夸晚，會有更長的黑夜在那里等著

肯定有那么一天

我的眼睛一并醉了

那肯定是一個心醉的日子

兩只春天的小蟲

就這樣挨著，多么幸福的一對

春暖花開了，陽光明媚了

即使是兩只渺小的蟲子

也會為愛敞開胸懷

就這樣挨著，感受春天的同時

彼此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心兒呵，你再跳快些

這是一個萬物萌發的季節

我們要相互挖開對方的心，當著春天的面

埋下一粒愛的種子

肉眼凡胎的人，看不慣就看不慣吧

在你們眼中我們是多么蠢的一對呵

我得悄悄地告訴你

春在我們上面，在春的屋檐下

春成了我們恩愛的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