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忘記的眼神

韋延才

鄭光奇是一個農民，今年60歲。第一次見這位老人，是去年6月初的一天。在鎮政府的辦公室里我見到了鄭光奇，他目光呆滯，臉上布滿難以掩飾的悲傷。僅僅一夜之間，鄭光奇就與兒子天人兩隔。就在前一天，鄭光奇在村小學里當教師的兒子為搶救被山洪沖走的學生，獻出了他年輕的生命。

一個星期后，村小學校長帶我們來到鄭光奇家。令我們意想不到的是，那個被鄭光奇兒子救起的孩子也在家長的帶領下來了。孩子叫鄭克，在村小學里讀三年級。孩子的父親告訴我們，在來的時候，他曾給鄭光奇打了一個電話，說他們要帶著孩子過來，親自向老人表示感激之情。校長上去敲了敲門，對著屋里說明了來意，但里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鄭克的父母拉著鄭克，在門前跪下，說：“阿伯，您出來吧，鄭克的命是您兒子撿回來的，從此之后，鄭克就是您的兒子，我們都是您的親人。”母親拉著孩子的手，說：“快叫爸爸、媽媽。”但孩子沒有叫，淚水從他的眼里流了下來。正在我們不知所措時，屋里傳來鄭光奇老人的聲音：“你們帶著孩子快走吧，我們不想見到你們。”

孩子走后，校長又上去敲門。鄭光奇老人打開了門。落座后，鄭光奇一把拉住校長，說：“有件事校長你一定要幫忙。”校長點了點頭。

鄭光奇說：“以后叫鄭克不要再來認我們做什么父母了。一個小小的孩子，別讓他的心里有太多的壓力和負擔。”鄭光奇說著，往鄭克他們走的方向看了看。我看見鄭光奇往外看的眼神，是那么平靜。我想，這樣平靜的眼神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因為它給了我感動，也給了我面對生活的力量！

（書函摘自《新民晚報》2009年1月31日，圖選自上海書店出版社《裝飾新解》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