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上的舞者

謝晶晶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他的演出，真叫人難以相信，李傳韻，這個胖乎乎的稚氣未脫的大男孩能讓小提琴如此瘋狂而熱烈地舞蹈。也只有李傳韻能在維也納金色大廳用巴赫的風格演奏《大長今》的旋律，能夠在拉威爾的《茨岡舞曲》中隨心所欲地跳弓、頓弓，卻又無可挑剔地符合音樂的邏輯。對于李傳韻而言，每一秒稍縱即逝的音樂都像一團團火焰，在眼前燒出不同的色彩，于是他把心里想的加諸于琴弦，就有那多到無法計數(shù)的滑音，強到振聾發(fā)聵的顫弓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斷弦。

兩歲看總譜的最年輕世界冠軍

1980年，李傳韻出生在山東青島的一個音樂世家，父母都是小提琴演奏家，奶奶王重生更是30年代就留學美國的著名鋼琴家。

母親丘星冶說，小傳韻是在河北歌舞團的彩排現(xiàn)場長大的。兩歲的小傳韻不僅已認得兩千多個字，還表現(xiàn)出獨特的音樂天賦。他特別喜歡聽斯特拉文斯基的小提琴協(xié)奏曲這樣一部在結構和演奏技巧上都非常前衛(wèi)的作品。兩歲的小傳韻聽過幾次大人們排練后，就纏著媽媽要看總譜。媽媽開心地回憶說：“其實他哪里會看，拿著就不停地亂翻。但傳韻小時候很乖，我們排練他就一個人在下面玩。同事們休息時都愛逗他，拉一段音樂讓傳韻猜是哪部協(xié)奏曲里的，傳韻從來不會答錯。”3歲時，傳韻終于擁有了自己的第一把小提琴，奏響了他小提琴生涯的序奏。

1985年，剛滿5歲的小傳韻參加了北京青少年小提琴大賽，選擇的曲目是《西班牙交響曲》。他后來的恩師、中央音樂學院著名教授林耀基也是比賽評委：“當時我說這個孩子真棒，是帕爾曼的材料。我建議不要讓他拿第一名，年紀這么小竟演奏這么難的樂曲，如果其他人都效仿他，就會助長好高驁遠的風氣，所以就給他第二名。”比賽結束后，小傳韻即拜入林耀基門下。林耀基的授課方式很獨特，教琴時手舞足蹈，拿李傳韻的話講就是“抓著你的身體一起擺動”。

天才也需要汗水，傳韻開玩笑地形容自己的苦練：“小時候每天練琴長達十幾個小時，那時感覺母親就像獎罰分明的慈禧太后，自己則是一個被關在紫禁城的小皇帝，面對墻壁，做地獄式的、高密度的小提琴訓練。”

1991年，11歲的李傳韻參加了波蘭第五屆維尼亞夫斯基國際青年小提琴比賽，也一舉成為該賽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冠軍得主。不久，李傳韻一家定居香港，父母親以教琴、演出維生。媽媽回憶說：“每年我?guī)黜嶏w北京4次，每次跟林教授學3周；林教授也飛香港兩次，每次也是3周。李傳韻的音樂贊助人蔡先生在洛杉磯有套別墅，放暑假時，我們兩家在別墅住一個多月，天天練琴。”

美利堅的青蔥歲月

1996年，李傳韻獲最高獎學金赴美國茱莉亞音樂學院，跟隨小提琴大師伊扎·帕爾曼的老師和有“小提琴教母”之稱的多羅茜·迪蕾教授深造，從此拉開了人生的新樂章。

迪蕾教授像奶奶一樣愛護傳韻，她曾對人說：“我愛傳韻，令我感動的不是他的琴技，更主要的是這個孩子的個性，他有一顆非常善良的心。”迪蕾上課時，總會有很多學生在門外排隊等候，她卻常常優(yōu)先讓李傳韻進去。還有幾次學校放假，她會把傳韻接到自己家上課。李傳韻認為，好的老師就如同一個好導演，他既告訴你應該怎么做，同時又會留給你充足的個人發(fā)展空間，而迪蕾就是這樣的好老師，能充分發(fā)揮學生的潛能和個性。

然而，正當傳韻的琴藝突飛猛進之際，他卻由于成長的叛逆和失戀的苦澀，開始逃課。因為之前在香港，傳韻一直接受的是教會學校的相對封閉的教育，到了美國之后，第一次接觸到更為廣闊的社會。茱莉亞音樂學院的競爭又格外激烈，作為亞裔還要面對種族歧視。猛然間，傳韻接觸到人性里黑暗的部分，一下子接受不了，覺得以前老師教的都是騙人的，從此開始了逃學的生活。那些日子，傳韻每晚都會從曼哈頓中城67街沿著百老匯大道，一直走到下城。他一家一家地逛商店，漫無目的地睜眼看著這色彩紛呈的世界。他在爵士樂酒吧流連忘返，一下子愛上了盡情盡興、無拘無束的爵士音樂，尤其是其中的和聲部分令他興奮，他特別欣賞爵士音樂中極大的自由度和傾情演出。他發(fā)瘋一樣購買爵士音樂CD，成了爵士樂的忠實“粉絲”，這些經(jīng)歷也為傳韻以后更為豐富多元的音樂表現(xiàn)打下了扎實的基礎。

但由于長期曠課，茱莉亞音樂學院按照校規(guī)取消了李傳韻的獎學金，傳韻的媽媽急得到處為他聯(lián)系別的音樂學院。這事被迪蕾女士知道了，她要李傳韻轉告媽媽，她已經(jīng)四處打探為他在辛辛那提大學音樂學院爭取到了全額獎學金。因為在那里擔任音樂學院弦樂系主任的科特·薩斯曼思豪斯，早先是迪蕾的學生，他在當今音樂界具有很大的影響力，可以勝任傳韻的指導教授。

人生的新樂章

期間發(fā)生了兩件事情，對傳韻觸動很大。傳韻在9歲生日時得到了第一只玩具——卡通小豬，也是他一生中第一個密友。之后，每當傳韻犯了錯誤，父母對他最有效的處罰就是打他的小豬。在美國發(fā)生逃課風波后，母親一氣之下把那只已經(jīng)破爛的小豬扔了，此事對李傳韻打擊很大。正巧，傳韻在茱莉亞音樂學院的師兄有只玩具小白熊，不要了，傳韻就偷偷撿了回來，現(xiàn)在傳韻總隨身帶著它，昵稱其為“熊熊”。傳韻說：“熊熊不僅是我的吉祥物，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我的小提琴知音。”在茱莉亞音樂學院的最后一年，奶奶般的迪蕾教授突然病逝，猛然間，傳韻覺得，這個學府再也沒有自己留戀的東西了。離開茱莉亞音樂學院時，他的琴藝得了A，時常缺席的樂隊合練則是個c。

終于，傳韻又拿起了熟悉的小提琴，而且演奏比以前更出彩更富內(nèi)涵。2001年，李傳韻以香港最杰出的小提琴家的身份，與香港小交響樂團一起赴法國音樂節(jié)演出，被評為音樂節(jié)上最受歡迎的音樂家。2002年，李傳韻在著名導演陳凱歌的電影《和你在一起》中擔任背景音樂中所有小提琴獨奏部分的演奏，獲得國內(nèi)外一致好評。2003年4月，非典時期，作為香港人的李傳韻勇敢地從紐約回到香港頂替著名小提琴家所羅門·敏茨的音樂會演出，被人們傳為佳話。多年來，李傳韻一直活躍在國際音樂舞臺上，除個人獨奏音樂會外，還與著名指揮家捷吉耶夫、尼米·亞維、歐克·卡本、萊瑞·萊克利夫、鄭小瑛、葉詠詩、余隆及眾多國際著名樂團合作，在世界各地進行廣泛的音樂會演。

李傳韻現(xiàn)在使用的是瓜達尼尼在1784年造于意大利都靈的名琴，而且經(jīng)過芝加哥斯特迪瓦立協(xié)會的慷慨努力，得以長期使用。此協(xié)會在全世界選擇支持、提供有特殊天才的藝術家使用，李傳韻是其中一員，也更進一步肯定了其音樂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