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南族人口發展面臨的問題與對策探析

黃潤柏 羅柳寧

【提 要】20世紀80年代以來毛南族地區實施的計劃生育政策卓有成效,人口增長速度逐漸降低,人口對土地資源的壓力得到緩解。但與此同時,人口控制的一些負面影響接踵而至,人口老齡化、性別比偏高等人口結構失衡所引發的矛盾逐漸顯現并將在未來更加突出。人口文化素質低、就業結構單一等問題,也將使毛南族地區經濟社會發展面臨巨大障礙。及早采取相應的對策和措施,對于促進毛南族地區的人口、經濟與社會的協調與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人口;問題;對策

【作 者】黃潤柏、廣西民族問題研究中心副研究員。羅柳寧,廣西民族問題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南寧,530028。

【中圖分類號】C9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454X(2009)04-0159-006

Analysis on the Problems of the Population Development of Maonan Ethnic Group and its Countermeasures

Huang Runbai ,Luo Liuning

Abstract:Since the 1980s, the family planning policy carried out by Maonan people has been very effective,the growth rate of its population has become lower, and the pressure of population on land resource has been eased.However,some side effects of population control have been appeared ,such as the aged tendency of population,the higher sex ratio and som other problems caused by the unbalance of population structure.The ecomomic social development of Maonan ethnic group also faces some other problems such as the low quality of its population and the lack of variety in occupational pattern. It is of great practical meanning to carry out some relevant measures to inhence the harmony of population,economy and society and maintain its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Key words:population ; problem ; countermeasure

新中國成立后,毛南族人口快速發展。20世紀80年代在毛南族地區實施的相對寬松的計劃生育政策取得了很大成就,人口增長速度放緩,有效緩解了人口對資源和環境的壓力。計劃生育使毛南族人口平均預期壽命、人口素質、人民生活質量、婦女地位等得到了明顯的提高,同時對毛南族地區緩解和消除貧困、促進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也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但是,在人口數量得到有效控制的同時,一些負面效應也接踵而至。伴隨著出生人口的急劇減少,毛南族人口老齡化、人口性別比高等現象逐漸顯現。而原有的人口文化素質低、就業結構單一等問題沒有根本解決。新舊人口問題的疊加以及由此產生的矛盾,將對毛南族地區經濟社會產生深刻而持久的影響,如果得不到及時、妥善的解決,必將對毛南族地區的人口、經濟與社會的協調與可持續發展帶來諸多不利的影響?？陀^、理性地研究和分析毛南族地區面臨的人口問題,并針對這些問題,及早地采取相應的對策和措施,對于促進毛南族地區的人口、經濟與社會的協調與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毛南族的人口發展與人口控制

毛南族是我國22個人口較少的少數民族之一,主要聚居在廣西西北部的環江、河池、南丹、宜山、都安等市縣(自治縣),另有少部分居住在廣西境內其他縣、市及毗鄰的貴州省。根據2000年人口普查數據,全國毛南族人口共有107166人,其中廣西壯族自治區72545人,占67.69%。廣西的毛南族主要分布在環江毛南族自治縣,有56414人,占全國毛南族人口的52.64%。該縣毛南族相對集中分布在下南、思恩、水源、上南、洛陽、川山、木論、大安8個鄉鎮①,其中上南、下南兩個鄉即過去俗稱的“三南”地區,是毛南族的傳統聚居區,1964年該地區的毛南族人口14263人,占全國毛南族人口總數的63.73%,1990年有毛南族人口25121人,占全國34.71%;2000年有26 404人,占全國24.64%。

解放前,毛南族只有15000人左右,在新中國成立后毛南族的人口快速發展。1953年第一次全國人口普查時,毛南族人口有18149人;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時,毛南族人口為107166人。2000年與1953年相比,毛南族人口增加了89017人,平均每年增加1894人,總增長率為490.48%,年平均增長10.44%(見表1)。廣西民族研究 2009年第4期(總第98期)

據1935年《思恩縣志》記載,當年環江縣有毛南族近8000人。至1953年第一次全國人口普查時,環江縣毛南族人口增至17046人,占全國毛南族總人口的93.92%; 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資料,環江毛南族自治縣毛南族人口增至56 414人,占全國毛南族的52.64%。其中1982年到1990年的8年間,該縣毛南族人口增長迅猛,由31609人增加到54874人,平均每年增加2900多人,總增長率為73.60%,年平均增長9.20%。從整個20世紀80年代的生育情況看,出生率并不太高,大約在20‰左右,而且呈逐年下降的趨勢。這一期間毛南族人口激增除了自然增長因素外,主要是恢復和更改民族成分所致。20世紀80年代初,我國民族政策得到認真落實,許多過去隱諱自己民族成分的毛南族以及具有毛南族血統而沒有申報為毛南族的人恢復或更正了自己的民族成分。環江縣爭取設立自治縣的努力也促使一些人更改民族成分。據《環江毛南族自治縣志》記載,從1982~1987年全縣恢復或更改民族成份的有27069人,其中絕大部分是隨母姓更改,以壯族改為毛南族的最多,達25401人②。

我國對少數民族一直實行有別于漢族的生育政策。1980年我國控制人口增長問題的《公開信》提出,少數民族的人口控制可放寬一些,實行區別對待的政策,從而促使少數民族人口有計劃地增長。廣西壯族自治區開展計劃生育工作比全國起步稍晚,在毛南族等少數民族聚居地區,比漢族地區又要晚一些。民族聚居地區是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全面開展計劃生育工作的。在環江毛南族自治縣,當時的計劃生育政策是,允許毛南族一對夫婦生育三個孩子。1985年以后,根據人口控制的整體需要,明確提出夫婦雙方都是毛南族的,在間隔四年以后可以生育第二孩,但不能生育第三孩,只有極少數符合條件的毛南族家庭,在間隔四年之后,可以生育第三孩。從1989年1月1日實施《廣西計劃生育條例》后,毛南族每對夫婦只能生育兩個孩子。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使毛南族人口增長逐步放緩。從表1可以看到,2000年環江縣毛南族人口為56414人,與1990年人口普查時的54874人相比,10年增加了1540人,總增長2.81%,年平均增長0.28%,遠低于全國毛南族的平均水平。

國家對毛南族地區實行計劃生育政策后,人口數量得到有效控制,但是毛南族聚居區的人口密度仍然超出了資源與環境的承載力。2000年人口普查時環江縣人口密度為81人/平方公里,低于廣西每平方公里200人的平均水平,毛南族聚居的下南鄉為每平方公里70人,上南鄉為52人,亦低于廣西及環江縣的平均水平。但是,鑒于毛南族聚居區自然條件惡劣、資源稀缺及農業人口占絕大多數的現實,農業人口的密度實際已經過大。環江毛南族自治縣居民至今以經營農業為主要謀生手段,2007年全縣總人口371143人中,農業人口有316591人,占85.30%,全縣人均占有耕地面積只有1.17畝。毛南族聚居的下南鄉有人口19773人,其中農業人口19015人,占總人口的96.17 %,全鄉人均占有耕地面積只有0.84畝③,僅相當于環江縣平均水平的71.79 %和廣西平均水平的62.22 %,已經接近聯合國糧農組織確定的人均0.8畝的警戒線。因此,毛南族聚居區人口對資源與環境的壓力仍然很大。

二、毛南族人口發展面臨的問題

當前毛南族人口發展所面臨的問題,一是由于出生人口的急劇減少而帶來的毛南族人口結構失衡,主要是人口老齡化和人口性別比偏高問題;二是原有人口問題的遷延,主要是人口文化素質低和就業結構單一問題。新舊問題的疊加,將使毛南族未來人口與經濟社會的發展面臨一系列嚴峻的挑戰。

(一)人口老齡化趨勢加速。據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數據,毛南族各年齡段的人口比例中,少年兒童人口(0-14歲)占25.33%,勞動年齡人口(15-64歲)占68.66%,老年人口(65歲及以上)占6.01%。與1990年相比,少年兒童人口下降了12.50%,勞動年齡人口比重和老年人口比重分別上升了10.48%和2.01%。從整體而言,第五次人口普查時毛南族尚處在人口紅利時期,還沒有進入老齡化社會,但隨著出生人口數量的急劇減少,人口老齡化的趨勢正在加速。據環江毛南族自治縣統計局數據,2008年,環江毛南族自治縣65歲以上人口為2.64萬人,占總人口的6.99%,按照國際通行7%的標準,已經進入人口老齡化的臨界狀態。專家預測,2010年后,毛南族將進入老齡化社會,65歲以上人口將占到總人口的10.05%④。

實際上,由于大批青壯年勞動力的外流,毛南族聚居區目前常住人口中老齡人口的比重已經超過了7%。近幾年,環江縣每年外出打工的青壯年有3萬人左右,約占勞動力總數的18%。這些人口大多流向經濟相對發達的珠三角、長三角及廣西區內的各大中城市。大量毛南族年輕人口流向發達地區,其結果是緩解了發達地區人口老齡化的速度及其老化程度,卻使毛南族地區出現了老齡化加速的傾向。也就是說,毛南族年輕人口的遷移與流動,使得人口控制所帶來的某些負面后果發生了地區間轉移,發達地區無形中已經將人口控制所帶來的一些負效應轉嫁給了貧困落后的毛南族地區。毛南族地區在不久的將來不僅要承擔起自身人口控制所帶來的一些負面影響,而且還要接受發達地區所轉嫁來的負面效應。因此,國家在制定老年人口保障政策方面應適當考慮向貧困民族地區傾斜。

毛南族的人口老齡化是在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較低的情況下實現的,這對人均收入低、經濟基礎差和社會保障體系尚不健全的毛南族社會構成了極大的挑戰。首先,部分老年人可能面臨“老無所養”的困境。計劃生育實施后家庭子女數減少,家庭規模過度收縮,毛南族家庭養老功能急劇弱化,部分老年人將不能再像他們的父輩那樣從子女那里獲得所需的經濟供養、生活照料與精神慰籍等方面需求的滿足。而國家和社會由于受到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限制,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難以承擔其養老的責任。此外,老齡化使社會投入老年養老、醫療等方面的資金增多,國民收入中用于消費的資金需求不斷增長,加重了社會負擔,將影響經濟社會的進一步發展,進而增大毛南族地區反貧困的難度。

(二)人口性別比高。2000年人口普查資料顯示,毛南族總人口10.72萬人,其中:男性5.65萬人,女性5.07萬人,人口性別比為111.28,高于全國平均106.30的水平。毛南族聚居區的人口性別比又高于平均水平。2000年下南鄉人口性別比為113.61,上南鄉為114.90,木論鄉為117.92,均高于毛南族平均水平。這種性別比偏高的現象持續至今。據環江縣統計局提供的數據, 2008年環江縣出生人口性別比高達123,比2007年的124有所降低。全縣總人口37.75萬人中,男性19.86萬人,女性17.89萬人,人口性別比為111.01,比2007年升高0.76個百分點。在20～60歲年齡段,男女性別比例嚴重失調的現象尤其嚴重,這種現象在1990年人口普查中就已經出現,近年來處于不斷惡化的過程中。據筆者對下南鄉南昌屯的調查,該屯1992年男女性別比例就達121∶100,2003年有所下降,為118∶100,但21～40歲年齡段人口性別比高達142,41～60歲人口性別比也達到129(見表2)。這種現象在上南、下南、木論、川山、水源等鄉乃至環江縣的貧困村落中普遍存在。

人口性別比過高,尤其是青壯年人口性別比嚴重失調,其最直接的后果是導致婚齡人口擠壓,適齡男性擇偶困難。加上近年來婚齡女青年大批向發達地區流動,進一步加劇了男性婚齡人口擇偶的難度。近年來,毛南族聚居地區的單身男子越來越多。我們對下南鄉農戶進行的分類摸底總共統計了3333戶,其中戶主未婚、鰥居或妻子離異的有372戶,占11.16%。入戶訪談的下南鄉下塘、柴門、玉環三個貧困村,被訪24戶121人中有成年男性55人,其中未婚或獨居的男子36人,占被訪人口的29.75%、成年男性的65.45%,其中,50歲以上的10人,未婚或獨居4人,占40%;50～40歲9人,未婚或獨居2人,占22.22%;40～30歲11人,未婚或獨居10人,占90.9%;30～20歲25人,未婚或獨居20人,占80%。也就是說,這一地區80%以上的20～40歲男子處于未婚或獨居狀態。在一些村屯如下南鄉希遠村,總人口420人中,22～50歲的單身男子超過了100人,占總人口的四分之一。適齡男子娶不到或留不住媳婦,聚居區人口增長處在很低的水平上,有的村屯甚至連年出現了人口負增長。毛南族人口占98%的下南鄉,2007年人口出生率為9.03‰,遠低于全縣17.19‰的平均水平;人口自然增長率為3.78‰,也低于全縣9.20‰的平均水平。2000年全鄉總人口為19 701人,2007年總人口19773人,7年間僅增加72人。人口性別比高將引發的社會問題,應引起社會各界的高度關注。

(三)人口文化素質低。毛南族的人口素質低于全國平均水平。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時,毛南族總人口107166人中,擁有大專及以上文化的人口為2436人,占總人口的2.27%,僅相當于全國平均水平的64.12%;中專、高中9206人,占8.59%,相當于全國平均水平的77.27%;初中33320人,占31.09%;小學45414人,占42.38%,即73.47%的人口為初中以下文化。而聚居區內毛南族人口文化素質又低于全國毛南族平均水平。2000年人口普查時,下南鄉擁有大專及以上文化程度的僅占總人口的0.56%,高中和中專占5.35%,初中占47.78%,小學及以下占46.32%。上南鄉擁有大專及以上文化程度的占總人口的0.72%,高中和中專占6.35%,初中占37.27%,小學及以下占55.67%。也就是說,這里90%以上的人口為初中以下文化程度,大專及以上文化程度以及中專和高中文化程度的比例遠低于毛南族平均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