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的話:數個世紀的血與火、恩與怨,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文學不可能不受影響。它被視為宣傳和影響民意的最重要陣地,雙方都在指責對方煽動敵意。顯然,巴勒斯坦和以色列讓后代平和看待對方,民族和解還有很漫長的路途。
本報駐以色列特約記者 陳克勤
以色列:
民族苦難融入文學
4000多年前,猶太人因躲避宗教紛爭和迫害,族長亞伯拉罕率部落向西遷徙。3000多年前,猶太人建國定都耶路撒冷,屢遭亞述、巴比倫、古希臘和羅馬人的鎮壓驅趕,3次大流散。猶太人因此流亡世界各地,他們最切身的體驗就是沒有家園。2000年的大流散,使猶太人失去祖國和民族文字,文學靠宗教為核心的家庭教育代代相傳。以猶太教為核心的民族凝聚力,民族苦難深深融化在文化、教育和社會習俗傳統中,如中流砥柱,根深蒂固。猶太人也因此千年流而不散,化逆境為機遇,多難興邦。
以色列著名的當代作家阿摩斯·奧茲說:“答案很簡單——那就是書。在相當長時間內,除了書,我們民族一無所有。中國人建造長城時,猶太人在看書;埃及人在建金字塔時,猶太人在看書。”有一句猶太諺語說,如果你想在一個冬天躲雨,就造個茅屋;如果你想在許多冬天里躲雨,就造一所石屋;如果你想被子孫后代銘記在心的話,就建造一座石墻環繞的城市;如果你想“永垂青史”,那就寫本書吧。猶太人是最喜愛讀書的民族,人均擁有的圖書館和讀書量等數據全球領先。
19世紀末20世紀初,本·耶胡達創作了一部希伯來文字典,希伯來語復活了,以色列現代文學也隨之迅速發展。用輕松幽默的方式來詮釋嚴肅的話題,用樂觀對待苦難,內容大都圍繞大流散、大屠殺、戰爭、沖突、移民、社會問題等沉重題材。發展至今,以色列文學更是突破了政治和宗教主題,放眼關愛、人類與自然、婦女、環保等全球問題。當代以色列文學最先由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阿格農稱雄,現在公認最出色的是3個人:奧茲、耶和舒華和格羅斯曼。此外還有很多優秀的作家,比如愛潑菲爾德、布魯姆、馬塔龍和沙布泰等。
以色列作家大都是左翼和平活動家,經常和政客激烈爭辯,甚至猛烈抨擊。在以色列,作家、學者比政客和實業家更有名望。奧茲說,在以色列,像他這樣經常和政府持不同政見的知識分子至少占90%,卻從不擔心會被送進監獄。頂多就是被扣上許多帽子,奧茲就曾被稱為“以色列的叛徒”、“阿拉伯人愛好者”。不過,許多以色列作家均被視為“阿拉伯人愛好者”。
奧茲說:“猶太民族是喜歡表達異議的民族”。“質疑和爭論,可以視作以色列文化的助推器。清楚這一點,有助于理解以色列文學和以色列的今天。”“沒有哪本著作毫無爭議。從你是一名小學生開始,你就被鼓勵去和別人爭論。”猶太人買書,似乎就是為了向作者找茬、爭執,包括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和大師的作品。猶太人相信文學擁有改變命運、粉碎政治謊言的力量,文學被作為“以色列的良知”。
幽默是猶太民族的一大特點,人們喜歡講笑話,彼此嘲弄,文學作品也深受其影響。奧茲說:“幽默感是消滅狂熱分子的最好辦法,一個人總是不停地笑啊笑,怎么會變成狂熱分子呢?”辨別黑白很簡單,世界上更復雜的問題往往是白與白。奧茲的作品就反映了兩個善良人的婚姻破裂悲劇,兩個同根生的民族卻兵戎相見。奧茲認為,兩個同屬于一個父親的孩子間沒有愛,相互報以仇視,這種比喻可以用來形容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的關系。他們之間的沖突是一個悲劇,是正確者與正確者之間的沖突,而不是正確者與錯誤者之間的沖突。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以色列與巴勒斯坦要進行一種歷史的妥協、一種痛苦的妥協。在奧茲的詞匯表里,妥協與生活是同義詞,只要生活,就必須有妥協。他認為,偉大文學的秘密正是從不同視角看待自己和本民族文化。人們從書中學會妥協,讓步意味著對生命的尊重。▲
巴勒斯坦:
抵抗和流亡是文學主題
巴勒斯坦文學分為被占區文學和流亡區文學。在對故土的懷念和斗爭中,巴勒斯坦人建立起回歸家園建國的目標。巴被占區文學開始時只是農村流行民歌,表現人民反抗壓迫的斗爭。艱難環境造就了大批詩人,他們擺脫悲觀情緒,有強烈的戰斗精神。被占區作家大多遭迫害,又稱“抵抗文學”。流亡區文學,初期作品帶有失望和思鄉情緒。隨著民族解放運動的發展,作品基調發生了變化,開始表現憤怒和吶喊。隨著武裝斗爭的開展,其作品的題材和內容變為歌頌民族解放斗爭。
巴勒斯坦現代文學在民族解放斗爭中誕生,不少作家為之獻出生命,在文學史書寫了光輝的一頁。達爾維什是其中的杰出代表,被譽為巴勒斯坦最偉大的“民族詩人”。2008年8月9日,達爾維什逝世,享年67歲。巴勒斯坦當局宣布為他舉行國葬,哀悼3天。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主席阿巴斯說:“達爾維什,你是巴勒斯坦的基石,你的足跡就是我們人民的足跡,你團結了我們,你永遠和我們在一起。你用詩歌樹立的大旗,終將飄揚在我們永遠的首都——耶路撒冷的尖塔、教堂和殿墻上”。巴勒斯坦百姓為他哀悼送別,沿街懸掛著他的遺像和巴國旗,以及“這塊圣地呵,充滿魅力,為之生死”等著名詩句。
達爾維什是巴解放事業斗士,是巴憲章、獨立宣言和國歌的起草者。他用詩歌描繪巴勒斯坦故土淪喪和顛沛流散的苦難,謳歌建國理想與和平,呼喚巴民族精神,鼓舞為獨立而奮斗。
在巴勒斯坦人看來,“他的詩總能道出我們的心聲,而當讀他的詩的時候,我也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痛苦”。同時,他辛辣冷峻的批評也指向巴勒斯坦內部。當阿拉法特批評巴人民是“不知感恩的民族”時,他當場光火:“那你自己去找另一群人民吧。”哈馬斯政變占領加沙后,他憤怒批評:“我們勝利了。加沙從西岸那里贏得獨立。一個人現在有兩個國家,兩名犯人現在誰都不理誰。”以色列人對他感情復雜,鐘情于他的優美詩句,反感他強烈的民族情緒。以色列教育部長曾經提議把他的詩列入課本。
巴勒斯坦自治政府文化部文學及出版總監加桑·查坦也是詩人、小說家、劇作家,是巴作家協會“詩之家”的創始人之一,巴作協現有500多名會員。他認為,現代伊斯蘭文化在本質上是世俗文化,不是宗教文化。巴以沖突現狀使中東保守主義抬頭,但很多人贊成民族和解和現代化。阿拉伯有句諺語:“更糟糕的事情反而會讓你發笑”。在文學作品中,幽默成為反擊武器,面對暴行,仍然能微笑。▲
環球時報2009-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