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時候,笨拙的工人竟然將紙箱打翻在地。從敞開的箱口里散落出一沓女孩子的照片,它們凌亂地躺在地板上,像極了我當時的心情。彎下腰,撿拾起那些沾滿灰塵的照片,一張一張細細看,竟然是你。清秀而不張揚的眉眼,在風里絲絲飄蕩的短發,還有當年自己用圓珠筆在照片背面幼稚的字跡,一筆一劃寫著“梁詠琪”。
我想人與人的相遇都是需要緣分的,若不是這樣,在1997年那個港臺明星遍地開花的年度里,為什么我偏巧遇見你。是不是,那一年十五歲的我剛剛好剪掉了蓄了五年之久的長發是不是,那一年一個小女生的心里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難過得不能自己。
第一次懷著小小的傷心抱著書包從后操場那段矮墻跳下來的時候,我真的沒有想到此后多年的生活里竟然會有你。我只記得那天中午,當我恰巧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那個昨天還牽著我的小手送我回家的男生竟然將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悄悄塞在了班花的課桌里,我站在那里分明看見他帥氣的側臉頰上一抹淡淡的紅暈,帶著青春年少的羞澀和激動。
在那樣的年紀里,第一次談戀愛的我以為那就是對純真愛情的背叛,以為那就是成長中不可訴說的哀愁。于是,那天下午教室里我的位置上空空如也,沒有課本沒有筆記本沒有那個總是微笑的小腦袋。
翻過矮墻,是一條繁華的小街道,街道兩邊被各種各樣的小販占據著,帶著誘人油花的炸串串、像一團團云朵的棉花糖、用兩根小棒就可以翻跟頭的小糖人,櫛次鱗比一字擺開。你的聲音就是在那條飽含著各種香味兒的小街道里第一次傳進了我的耳朵,你純凈的聲音唱“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掛,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岔,長長短短短短長長,一寸一寸在掙扎……”。
你不能想象一個扎著兩根長長黑亮辮子,滿心哀愁的少女站在充斥著各種吆喝的小城街道上,聽到你在唱那首當年紅極一時的《短發》是什么感覺。淚水不聽話地從眼眶一涌而出,肆意地滑過臉頰,滴落在校服上,中午的畫面一次次在腦海里閃過,眼淚就一次次地越發洶涌。
是不是每一個聽過《短發》的女孩,都會在感情受傷的時候想到去剪掉一頭長發,即使根本剪不掉牽掛,也剪不透尷尬。可是每個女孩子都愿意這么做,看著一寸寸頭發散落在地板上,似乎真的看到自己的心里有關過去的記憶也被剪掉一樣。
當我坐在街邊的理發店里,看著鏡子里自己的長發一點一點變短時,歲月好像頃刻間被無限拉長,記憶也被無限深埋,而你被埋進最底層,牢牢地住在我的心口上,梁詠琪。
從那個時候開始,瘋狂地收集你的照片和卡帶,小城里能買到的任何一種報紙,只要提及你的只言片語我都會毫不猶豫地買回家,用剪刀緩緩剪下,再仔細地貼在大本子上,每天看了又看。
本子一頁一頁地滿了,你也一天一天地紅了,而我也不再是那為一個男生便會掉眼淚剪頭發的小女生了。
時光飛逝,一年又一年,1999年你和鄭伊健在香港合演舞臺劇《仲夏夜狂想曲》,一吻定情,各大報紙的娛樂版傳出你暗戀已有女友的鄭伊健。那時的我還是拿著那些報紙仔細地剪認真地貼,只是身邊多了一個幫我撕膠帶的男生,他有著和伊健一樣的眉毛,我笑著說,你看,GIGI和我的眼光都是一樣。
1999年那個大本子很快就被貼滿,我看到你的笑,你的哭,看到你一個人的背影,看到你和他手拉手微笑著面對鏡頭。沉浸在幸福中的你,在臺上帶著笑容唱過《中意他》、《當我愛上你》、《我只在乎你》。那段日子,每次買到你的專輯,不是聽歌而是看你的歌名,似乎那兩排長短不一的詞語在我眼中就是窺探你生活的小小捷徑,是我的小秘密。
誰會知道,當我還沉浸在那一首《兩個人的幸運》里,為你們祝福的時候,2005年竟然得知你們的感情生活出現了問題。那一年,本子又以很快的速度被貼滿,而那一年,身邊那個幫我撕膠帶的男生也離開了我,只是我沒有哭泣,也沒有剪掉頭發。我一個人坐在臥室的木地板上,一張一張貼你的報道,昔日洋溢著幸福笑臉的你,在那些報紙版面上依然微笑著,只是我看得到太多憂傷的痕跡。一個人的房間,放你的歌,看你假裝堅強的表情,似乎看到自己,一直沒有落淚的自己,竟然哭到了天亮。
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你。
2006年剛剛到來的日子,我想你一定不開心,因為你們被證實已經分開了。七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卻深深傷了你的心。你強打精神繼續出專輯,將一切悲傷情緒唱進歌里,熟悉你的人都聽得出來,你心底的哀傷到底有多濃,那一首《給自己的情歌》,那一曲《原來愛情這么傷》,字字是你的心聲,段段是你的心情。
時間是療傷的最好良藥,時光不停向前,你的傷口慢慢不再流血,慢慢地長出新的希望。2007年,桌上的隨聲聽已經換成CD機,我將《繼續愛》單曲循環一次又一次,一遍遍地聽,聽到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在聽你的未來,還是自己的。“請跟我繼續愛,相擁去證實我們仍存在,我愿錄下你面目動作記載你的愛,到某天,在熱吻中倒下來……”
2008年的夏天,一個愿意和我繼續愛下去的男生捧著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在眾多朋友前單膝下跪,向我求婚,那個十年前在街頭為失去一份小小愛情而肆意哭泣的女孩將要被攙扶著走向婚姻殿堂,我在他面前哭得無法抑制,卻笑得無比純真。我當時多么希望,你能看得見。
和他一起將這些年一個人生活的大小物品悉數整理在紙箱里,你的照片和那幾大本厚厚的剪報也在其中。若不是笨拙的工人將它們傾倒在我眼前,我或許沒有機會將和你的這段十年記憶徐徐道來。
他為我買來新的報紙,上面說你的新專輯在2月發售,主打歌曲《禮物》。打開電腦,你的聲音似乎還如當年般純凈,只是多了幾分女子的成熟。
你唱“每個人都有一份禮物,就是為另外一個人付出,沒經歷過揮之不去的痛苦,不懂珍惜手中的禮物……”,我看著他的臉,閉上眼睛,微笑著接受這份禮物,是你給我最好的禮物。
編輯:夕米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