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落在地下錄像室里的青春

在那錯暗潮濕的地下錄像室里，我的青春一點一點地隕落……

1

16歲那年，爸媽雙雙下崗，原本捉襟見肘的家庭一下子陷入了困境。為了讓我和弟弟繼續上學，人到中年又無一技之長的爸媽開始拼命找工作。經過一番周折，媽媽終于在一家包裝廠里找到了一份工資微薄的糊紙盒的工作，而爸爸卻一直找不到工作。為了減輕他們的負擔，我和弟弟常常周末放假去幫媽媽糊紙盒。每次見到我和弟弟身上沾滿漿糊從媽媽的包裝廠回來時，爸爸的眼中總是盈滿了淚光。

終于有一天，爸爸高興地對我和弟弟說，我在你們學校附近找到了一份保安工作，晚上上班，白天休息，以后你們周末就不用去媽媽的包裝廠了，好好安心學習吧!

爸爸上班后的一個月，就給弟弟買了一個他一直向往的籃球，給我買了一件帶花邊的藍格子連衣裙。那是我的第一件裙子。

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樸素的女孩子，穿著媽媽親手縫制的粗布衣，洗得發白的球鞋，扎一個馬尾辮。16歲，我的身體像雨后的春筍，遽然破土而出，胸前凸起了兩座滾圓的小山丘，宿舍的姐妹們早已穿上了艷麗精致的胸衣，而我還在穿著一件洗得越來越薄的小背心。胸前的小山丘將我的小背心高高地撐起，每當上體育課跑步的時候，那塊地方就像藏著兩只頑皮的小兔子，躁動不安地跳躍著，我的心也會跟著跳躍起伏。我總是一個人低著頭走在校園里，沒有人會注意到我的存在。當同學們紛紛嘗著初戀的滋味時，我卻依然埋頭在書桌上高高的課本下。所以，我的學習成績很優秀，這是唯一值得我驕傲的地方。

但是，沒有一個少女不懷春。可是，誰會喜歡一個默默無聞、自卑內向的平凡而又普通的女孩呢?

2

冥冥中，我在等待著，等待著一個能為我打開心扉的男孩。這種等待仿佛是遙遙無期，卻又時時刻刻讓我的心里充盈著密密麻麻的渴望。

直到上了高二，突然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情書，這封熱情奔放、洋洋灑灑的情書就像是一把神奇的鑰匙，頓時打開了我塵封的心扉。那是一個叫陳文的剛從外校轉到我們班來的男生寫的。這個男生有著細細的眼風，俊朗的外表，挺拔的身材，穿著一件潔白的襯衣，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薄涼的味道。他的到來立刻在我們班的女生中掀起了一陣旋風，常常會有女生趴在欄桿上看著他在球場上穿著背心汗流浹背地沖鋒陷陣而忘記了吃飯。他會是多少女生暗戀的對象啊!我怎么都不敢相信，這個如此優秀的男孩竟然會將他的丘比特之箭射向了我。

幸福突然間降臨，讓我措手不及。

之后，像許許多多戀愛中的男孩女孩一樣，我和陳文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那時，天是藍的，云是白的。校園的每一個角落都留有我們的足跡。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感覺有成千上萬只蟲子在細細密密地噬咬著我的身體，很癢，卻又不能擺脫。那種感覺足夠讓我一個人在鼾聲四起的學校宿舍里回味整個晚上。

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陳文把我帶到了學校附近的小河邊，我們相擁在月色中，感受著彼此的心跳，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探下頭來，濕潤的唇落在我的耳邊。沿著我的臉頰緩緩地向我的嘴邊游來……第一次，他吻了我。他的吻中也有一種薄涼的味道，透著一絲香甜，讓我心潮澎湃，久久回味。

那晚，我們像是一對貪吃的孩子，彼此在對方的嘴中索取著、回味著，一時忘記了時間。當我們意識到夜已深，趕到校門口的時候，發現此時校門已經掛上了鎖。

看著無邊的夜色，我絕望地站在那里，陣陣寒氣直襲人身。學校進不去，離家又這么遠，四周靜悄悄，難道今晚我們要露宿街頭嗎?這時候，陳文說，秦棉，不用擔心，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3

陳文把我帶到了學校旁邊的一個游戲機室，雖然是深夜，里面仍然人聲鼎沸，熱火朝天。我站在門口瞪大眼睛，驚詫地說，這里?陳文神秘地說，不是帶你來打游戲的，這里下面有一個地下室，我聽同學說，里面每天晚上都會通宵放電影。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想象如果被熟人知道我晚上夜不歸宿和一個男生來這種地方，我該怎么辦。陳文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連忙把衣服脫下來遞給我說，把它穿在身上，領子豎起來，把臉藏在里面，這樣就沒有人認出你來了。我無可奈何地按照陳文的做法，膽戰心驚地跟在他的后面，像一個小偷一樣溜進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一片昏暗，黑壓壓的都是人，我把頭縮起來，沒有人能看清我的臉，我更不敢抬頭看任何人。陳文要了一個包間，包間里只有一張潮濕散發出腐朽氣味的木板床，床的一角還墊著幾塊磚。一進包間，我就趕快將那扇門栓早已銹爛的小木門緊緊關上，并從床下抽出一塊磚擋在門后，我的心才漸漸恢復平靜。然后，我和陳文小心翼翼地肩并肩坐在床上，看著正在放映的周星馳的喜劇片。如果在平時，周星馳的喜劇片我一定會笑得合不攏嘴，可是此時此刻我卻一點也笑不出來，總感覺像是做了一件虧心事似的。

過了一會兒，突然聽到有人喊，老板，時間到了，該換片子了!看不到老板在哪里操作，但是很快還未放完的喜劇片就被停止了播放。下面頓時出現了一陣騷亂，大家歡呼雀躍。片刻之后，新片就開始放映了，我頓時驚呆了——熒幕上呈現的竟然是男男女女赤身裸體的鏡頭——原來放的是A片。

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畫面就像是一支支利箭，頓時刺傷了我的雙眼。我陡然感到臉紅耳熱頭發燒，平生第一次看到這種畫面，而且還是和一個男生在一起，我頓時局促而又不安，趕緊低下頭來。陳文也開始顯得很不自在，不停地左顧右盼，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態，一副無辜的樣子說，我，我，我不知道會，會，會放這個

’我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不敢看那活色生香的場面，可是耳中總是充斥著那種勾人心魄的叫喊聲。不知道為什么，每次聽到那種聲音的時候，我的心總收得很緊很緊，仿佛有一只溫柔的小手在撓著，癢癢的，酥酥的，讓我欲罷不能。漸漸地，我感覺到身體里仿佛有一股暗流在來回涌動著，找不到出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開始偷偷將眼睛瞇成一條縫，微微抬起頭來，冷不丁地看上一眼。這時，我發現陳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感覺他在看我的目光中夾著一道化不開的晦澀，撲朔迷離。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和陳文一起在這個彌漫著汗味和煙味的地下室里欣賞這道人體盛宴……

看著看著，我突然感到陳文的呼吸直向我的臉上噴來，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潮潤。他的手不知在什么時候已悄悄地伸進了我的衣服，在我的肌膚上摩挲著、揉捏著，我就像是一塊糖，在他的手中慢慢融化。我把頭緊緊地埋在他的胸前，我感覺到他的心跳，撲通撲通，越來越快，越來越響。A片的畫面在我的眼前不停地晃動，聲音就像一根利箭穿透我的身體，我開始沉迷于這種感覺。突然，陳文的身體僵硬起來，大大小小的吻鋪天蓋地而來，我的衣服也在他的手中漸漸褪去……就這樣，我和他伴隨著A片的節奏一起綻放，又一起謝幕。

當我眼睜睜地看著那朵殷紅的花兒在潮濕的木板床上綻放開來的時候，我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在此之前，我曾無數次幻想我和陳文的第一次，卻沒有想到竟會在這樣一個地方送給了他。驚慌、恐懼開始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將我團團包圍。

那個夜晚仿佛有一個世紀一般漫長。它就像是一道閃電，將我的青春決裂成兩半。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這個地下錄像室每晚午夜時分都會放A片，來這里看的都是附近學校的學生，他們都是沖著A片來的。包間里的都是像我和陳文這樣的男孩女孩，那里每晚都在上演著驚心動魄的一幕。

4

自從有了那一次，我身體里的潘多拉魔盒就被打開了。上課時常常走神，眼前冷不丁就閃現出A片的畫面，耳邊常常回響起A片的聲音，身體里仿佛有無數的暗流在四處涌動，尋找出口。我開始無心學習，很快學習成績就直線下滑。

到后來，我開始渴望和陳文一起看A片，可是我卻不敢告訴他。于是，我就在后來的約會中，故意拖延時間，導致我們回校時校門已經鎖了。每當這時，我都會暗自竊喜，因為陳文就會帶我去那個地下錄像室。為了掩人耳目，每次我都會喬裝打扮，穿著厚厚的衣服，戴著大大的帽子，沒有人能看清我的臉，在那間昏暗潮濕的包間里，和著A片的節奏，我們彼此在對方的身體里索取著……

漸漸地，陳文開始主動帶我來到地下錄像室，他還會在周末的夜晚帶我來到學校附近的招待所。可是，奇怪的是，當我躺在招待所柔軟舒適的床上的時候，我卻沒有一絲悸動和興奮，身體就像是一灘死水，不起半點漣漪。只有在那昏暗潮濕的地下室里的A片前，我的身體才會充滿活力，內心深處的欲望才會像噴薄而出的火山，炙熱濃烈，四處流竄。

我中了A片的毒，欲罷不能，不能自己。誰也不敢相信我的蛻變，變得讓我自己都難以置信。我開始很少回家，學習成績一落千丈，每天都會擠出時間和陳文在一起甜言蜜語，暢想未來。

可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和陳文在錄像室里的A片前纏綿的時候，我都會感到害怕，這種害怕讓我產生一種預感，一種不祥的預感。

終于有一天，這種不祥的預感到來了。

5

那是一個寂靜的夜晚，我像往常一樣全副武裝地和陳文一起來到了那個地下錄像室。

午夜時分，當香艷的A片激情上演的時候，我和陳文躺在狹小昏暗的包間里那張散發出腐朽味的床上跟著A片一起拉開了帷幕。就在我們欲仙欲死的時候，突然包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巴掌啪的一聲打在了陳文的臉上，隨即他被摔倒在地。透著微弱的光，我仔仔細細地揉了揉眼睛，終于看清了這個人——他不是別人，正是我的爸爸!我頓時感到天旋地轉，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像一只被人逮住的刺猬，緊緊地縮成一團，驚慌、恐懼、不安陡然籠罩著我，令我窒息

“臭小子，竟敢帶壞我的女兒!”說完，爸爸的一個巴掌又打了過去。陳文蜷在角落里，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任憑嘴角的鮮血肆意流出。

啪的一聲，又是一個巴掌，不過這個巴掌是爸爸自己打在了自己的臉上。我和陳文頓時瞪大了眼睛，爸爸的眼淚開始像溢出的泉水，苦笑道，“造孽啊!真是造孽!我真該死，為什么偏偏要在這里開這個錄像室呢?”說完，爸爸就立馬起身掄起一把椅子向正在播放的放映機砸去，錄像室里頓時一片騷動……

我的大腦轟的一聲，開始一片空白。

原來爸爸為了我和弟弟上學，一直在欺騙著我們。原來這就是當初他說的所謂的保安工作。

我的心里像是有成千上萬根針，密密麻麻地扎著，扎得千瘡百孔，血一滴一滴地往外流，我的青春也這樣一點一點地隕落……

編輯：瓔 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