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整個下午的空閑時間,我都在思考著要不要給你說這樣一句話。畢竟,要獨自度過自己的三十歲生日的女人怎么說都是不夠快樂的。當然,如果你約我,我隨時到。”
快下班的時候,朱四打來的電話讓我發了好一會兒的愣。
沒錯。今天是我的三十歲生日。沒有人約我,我也不似前幾年那般為了討好自己訂了蛋糕約了朋友去狂歡。
是我真的已經老到不想再動,還是我已經承認了自己成為剩女這個事實?
和朱四曾經討論過這個問題,朱四這樣說:“女人涌到城市,在城市安家落戶,也許只需要一張車票;而我們男人如果想在城市里安頓下來,卻需要一棟房子,甚至更多。中國的城市化進程致使更多的農村女性停留在城市里,而農村男性只能回家繼續務農。沒有幾個男人用娶一個自己不愛的有錢老女人的方式留在城里。所以,越發達的地方女性越多,男光棍往往集中在最窮的農村。”
朱四說得沒錯。在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情況下,一個男人年輕的時候擁有一定的經濟實力的可能性極小。能與城里的有錢老女人結婚的男人即便有資產也不是自己的。大多數男人都在城市里拼死拼活地掙錢養活自己。可現代派的物質女人總愛對男人要求:你既然愛我就要給我買房買車,否則你拿什么愛我!一個現代的高知女人,不可能嫁給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而在物價房價飛漲的城市里,有房有車的年輕男人有多少?
是,有人娶的時候,我不愿意嫁。現在我想嫁,卻找不到愿意娶的人了。
朱四說:“剩女如樓。現在的樓價漲得太高,所以沒有人買得起。你愿意降價嫁給我嗎?”
我說:“少廢話,出來陪我去吃飯。”
愛情拐點
曾有認識我和朱四的人說,二十六歲的朱四在追三十歲的我。
我嗤之以鼻。第一,我完全感受不到;第二,我沒有姐弟戀的打算;第三,我是一個高智商的女人。
高智商的現代女人代表著我不但能夠在職場上掙到高薪,而且我可以隨時在和男人的對話中擦出火花。我不是干物女,我還不至于到了非要找一個職位收入均低于我的朱四來戀愛結婚的程度,我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朱四很同意我的觀點,但他在吃完飯后送我回家的時候說:“親愛的高婭小姐,你的條件的確很好,但你必須承認,除了我,你已經找不到別的成熟、有錢的男人陪你一起度過你的三十歲生日了。”
朱四說的是事實。我真恨不得踢他一腳,但我的高跟鞋終究比他那輛破雪佛蘭金貴得多。
回到寓所,自己又喝掉了一瓶葡萄酒。酒能亂性,于是整夜的夢,春色無邊。早上起床時,我花費了半個小時來思考,自己是否應該不再拒絕朱四進入我的房子。
午餐時間,只叫助理幫我沖了咖啡,她端咖啡進來的時候忽然問我:“高總,你投資了樓市嗎?現在到處都說樓市的拐點出現了,新開盤的幾家都在打折呢。呵,真好,我和男友終于付得起首付了。”
看她那高興的樣子,我在心里估算這次降價給我帶來的損失。
去年樓價瘋漲,朱四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點錢,說要靠投資樓市變成有錢人。他說得沒錯,那個時候,到處都是靠著樓市暴富的人。誰能想到,一路水漲船高的樓價說跌就跌了呢?誰讓我信任朱四的投資計劃來著,或者活該我馬失前蹄。
正拿不定主意是否給朱四打電話,朱四的電話便打進來了,語氣沮喪:“高婭,我們投資的樓被套了。”
安慰或出言譏諷都不是我的風格,只好沉默。
見我不說話,朱四在電話那邊更是沮喪:“看新聞了嗎?報上說樓市拐點來了,我眼見就要等到你的愛情拐點卻被這破樓拐沒了。”朱四半句也不提我的損失同樣慘重。
半夜,朱四又來電話,可能是喝多了:“高婭,我敢說你三十歲生日之后已經開始考慮跟我在一起的可能了,不是嗎?”
我沒有說話,驅車去了酒吧。后來我想,那晚,我不應該帶他回家,更不應該帶他回家后亂性。
朱四失貞
朱四早上從我的床上爬起來后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呀?我失貞了,你要負責。”
我沒有心情跟他開玩笑。把他的衣服丟給他:“穿上衣服快滾吧。”朱四出門的時候,不死心地回頭問:“昨晚,我們有沒有……那個?”
我決不承認我睡了朱四。
但我得承認這一次,我的確投資失敗了。我太過信任朱四的投資計劃,我在去年房價高峰期買了兩套公寓,成交價近200萬,要到今年5月才交房。但是,按現在深圳驟降的二手房價算,兩套房只值150萬不到,據說房價還要再降。去年年底,我的房子還值200萬多一點,中介打電話說趁現在趕緊賣掉,房子已經開始掉價了,當心被套。我這樣的高知女人,自信可以在樓市上大賺一筆,怎可能只掙區區幾萬就停手?于是一口回絕。現在可好,投資的房子還沒到手就成了負資產。
三十歲沒有戀情的女人,錢財的流失,是一種致命傷。
周五的時候,助理遞過來了她的結婚請柬,我笑著祝賀她,暗地里卻差點咬碎了銀牙。城市里大多數像我一樣擁有高收入的女人們,大抵也是如我所想,為何她們收入、才能均不如我,卻嫁得比我早?為何我找個能嫁的男人都那么難?
是的,我很恨嫁。
所以,接受了一向連他的電話都不接的黃總的晚餐邀約。黃總,四十五歲的已婚老男人,禿頂,啤酒肚。你看,那些有錢有房有意的男人,卻總是沒頭發沒肌肉還沒有自由身。
匹配理論
結束和黃總的晚餐,我拒絕他送我回家的要求,獨自去喝酒。
這個老男人很直接地要求我做他的二奶。見我不置可否,他甚至引用了馬克思的《資本論》。
他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太年輕的男人沒有錢,太有錢的男人嫌你不夠年輕。我喜歡你,你的美貌與能力,我都喜歡。并且,我擁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可以滿足你的任何要求。我的老婆說,只要我不離婚怎樣都可以。”
酒吧里,一個看不出來年輕卻也看不出來有錢與否的男人過來搭訕,我跟他說起黃總的匹配理論,他顯然也喝得夠多了,他說,其實所謂匹配并不是錢財的匹配,更多的是感情中的兩個人能夠有效地溝通,而有效的溝通是建立在能夠平等對話的基礎上。平等對話的前提是,兩個人的實力勢均力敵。灰姑娘要永遠懂得,嫁給王子是一入豪門深似海,麻雀躍上枝頭不一定變成鳳凰。
他說完這番壯言的五分鐘后,我算是明白了,他說的是他自己的真實感受。一個肥胖的俗氣的比他要老上十歲的丑陋女人沖進來扯著他的耳朵把他扯了出去,我清晰地聽到他說:老婆,我好痛。
在我喝得快要不行的時候,朱四走了過來,我用手指挑著他的下巴說:嗨,今晚我喝了酒,正是酒后亂性的好時機呢。
我隱約記得我哭著跟朱四說:“我要想做花瓶早就做了。”
努力了這么久,終于修得自己能夠掌握的方向,不需要時可以和男人說不,在不喜歡的時候轉身就走,可以自己選擇生活的方式,眼神鎮定地為自己負責和買單。我好不容易才成為控制者,我好不容易才從20歲時對男人或羞羞答答或死纏爛打的死心眼兒中走出來,難道我得到的就只是一個做老男人的小二的結局嗎?
恍惚間似聽到朱四說:“要不,你嫁給我吧,行不?”
早上醒來的時候,朱四早已經不知去向,我看著滿室的陽光,心情茫然。
我昨晚是否已經答應朱四的求婚?真想他來一個甜蜜蜜的電話,也許我可以考慮真的嫁給他。但,手機卻一直很安靜。我忍耐著,一直不找他。于是,半月未聯系,仿佛從未認識這個人。
招聘愛情
黃總打電話來約,重申了他的匹配理論。我把MSN的簽名改成:去你媽的《資本論》。我在北京的女友CINDY,一下子便看出我是個沒了錢又沒人可嫁的恨嫁女人。
她說:“知道北京要開一個中國首屆愛情招聘會嗎?如果真的找不到可以嫁的男人,就招一個吧!做女人,要記住永遠不要成為對方的選擇之一。萬一不小心已經淪落到被選擇的地步,要懂得馬上也把他變成你的選擇之一,這樣的男女感情游戲才夠公平。”
于是,我在她的慫恿下決定休掉我一年之中難得的假期,跑去北京參加愛情招聘會。
女友在機場接我,她說:“不要拒絕一切可以把自己嫁掉的好機會。”
其實我知道,在速食愛情年代,想依靠招聘的方式找到一個可以嫁的優秀的男人的創意無限好,只是幾率低。我看著那些一半玩鬧一半天真的各色男人遞過來簡歷,我簡直就要為自己來北京的這個愚蠢的決定而發瘋了。
在看到朱四正在我的不遠處一個展位上被一堆女孩圍著調笑的時候,我真的瘋了。我忘記了三十歲高知女人妒忌時也須在表面上保持平靜的準則,我沖過去,劈頭就給了朱四一記耳光。
回深圳的飛機上,我不斷告誡自己:戀愛并非生命中的頭等大事。特別是和一個比自己小四歲的無良男人戀愛。你可以原諒他把你的十年積蓄打了水漂,你也可以原諒他似真似假地說要娶你卻去參加什么愛情招聘會。我不可以做用二十年還忘不掉一段兩年戀情的老派女人,我必須做一個四十歲前擁有足夠經濟實力的女人。
一張支票
朱四竟然無限識趣。回深圳后,一次也未給我打過電話。MSN也一直未上線。我笑自己癡癲,不是一直號稱對他毫無感覺嗎?何以在連曖昧也斷干凈的時候,心里仍這樣柔腸百結,戀戀不舍?
兩個月后的某天,一個男人來找我,我用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他是我在某一個晚上在酒吧里遇見的那個飛上了枝頭卻沒有成為鳳凰的公麻雀。
他遞給我一個薄薄的信封,里面是一張十萬元的支票。他說他是朱四的哥哥:“朱四出國了。這次房子被套,他欠了我老婆不少錢。我好不容易才湊了錢讓他出去。他說欠了你錢,讓我無論如何也先湊一點兒還你。朱四年輕,太不懂事,讓你平白蒙受了這么大的損失,真是萬分抱歉。”
我想說只是我投資失敗,朱四并不欠我錢。但不知為何卻沒有說出口。
朱四一直沒有跟我說過他的家庭背景,原因大概在此,他的哥哥,娶的是一個年老的卻有錢的女人,所以,他總是想成為有錢人,或者只是不想被嫂子看不起。
只是,世事總弄人。
黃總仍給我打電話,只是我再未去赴約。他說,若做不成情人,做知己也好。我斷然拒絕。女友在QQ里如此評論:“大多數男人尋找的并不是與他們有共同語言的紅顏知己,而是尋找自己的青春。只有青春年少的女孩子,才能帶給他們青春的感覺。他愿意找你做知己,證明你還很年輕。你應該開心一點兒,繼續去尋找你的第二春。”
不管怎么說,我還是沒有嫁出去。只愿樓市不要跌得更慘;只愿我不要再這樣地恨嫁;只愿我可以回到二十歲,可以慢慢地等那個愿意娶我的男人。
啦啦摘自《情感》編輯/孟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