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巖,是十幾年來中國文化界難以繞過的一個人物。這十幾年,海巖創作的每一部小說幾乎都掀起了熒屏浪潮,徐靜蕾、佟大為、孫儷這樣一批仍然活躍著的一線明星也都是從海巖劇里走出來的。讓人難以想象的是,從《便衣警察》、《玉觀音》到他最新的《舞者》,其中的跨度是如此之大,海巖究竟如何擁有這樣不受局限的力量的?

多面的海巖
海巖曾經這樣半自嘲地總結自己:一流的室內設計師,二流的酒店管理者,三流的作家,四流的編劇。
對多數人來說,專注做好一件事是成功的信條。而對作家這個角色來說,更意味著理想和現實的沖突,憎恨現實幾乎是藝術家們生產的必要條件。但同時,作為一名企業的管理者,海巖需要的則是一份理性與冷靜。
海巖在接受一次采訪時曾經這樣說道:“我是一個感性的人。情感比較豐富、細致。小時候比較喜歡做的是獨處,這是因為在文革期間,家里受沖擊,我算‘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受到別人歧視。獨處的時候,自己看書、畫畫、做小手工藝品。”
“我也是一個很理性的人,這得益于我復雜的工作經歷。后來,我變得既很感性又很理性。我在不同情況下運用著這兩種能量。這就像上班面對你的員工,下班你面對父母時一樣自然。”
每天勞累了一天之后,晚上回家,他最想做的事其實就是看電視,睡覺,那種平時不怎么好看的電視這時也變得格外誘人,老是抓著他的心。但是,他得逼著自己拿起筆,平均每天用兩三個小時寫3000字。寫到后來,腦子昏昏沉沉的,“都寫串行了,第二天都看不清寫的是什么。”一部長篇小說要寫三四個月。小說寫完了,又接著寫三個月劇本,每年都有一半的時間是在這種痛苦的寫作過程中度過的。長期如此,帶給他的后遺癥是神經衰弱,以及各種毛病,雖然很困,但經常睡不著覺。他說他現在對寫作其實是沒什么興趣了,“因為興趣是在有體力的前提下”,所以他給自己的目標是一年一部,絕不多寫。
也許,正是這樣的多重身份的轉換才讓他能不受空間感的局限,他在豪華酒店里,既是最成功的領導者之一,同時也分身成為中國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

曲折的生活
與海巖的著名小說《平淡生活》的題目相比,他本人的生活可以算得上是九曲十八彎了。海巖出生在上世紀50年代,他曾經自嘲過:該長牙發育時偏逢自然災害,跟不上營養;該上學讀書時又遇“文革”,沒受到教育;該工作提拔時又刮學歷風,真是生不逢時啊。
海巖的少年時期是在文革中度過的,他的父母被造反者隔離,10歲時就輟學了,小學僅僅讀了四年。獨自一個人生活之后,雖然起居自由但心靈卻很壓抑,而且不敢上街怕被紅小兵打,15歲那年走后門當了兵,海巖才算是有點揚眉吐氣的感覺。
提起兵營生活,海巖還有過一件糗事。有一次軍事訓練過后,大家都特別累,再加上睡前喝了好幾杯子白開水,晚上睡覺時海巖尿床了,褥子濕了一大片。事后,他怕別人發現就找來被子遮掩,結果還是讓好心的老兵發現了,老兵幫他把濕褥子拿出去曬太陽。當時,性格內向且自尊心很強的海巖連自殺的念頭都有了。那幾天,中隊領導看出他吃飯不積極,還整天滿腹心事的樣子,就找一個下午的時間為海巖專門組織了場籃球比賽。球場上,海巖與戰友們打得熱火朝天,就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退役后海巖當過工人、警察和機關干部,總的還算順利,只是在文革后因為連初中文憑都沒有差點被機關清退。好在單位的領導和同事都很關照他,讓海巖有繼續工作的機會。有一次海巖到一家機關自辦的小飯店里去幫忙,那飯店經理看他年輕又勤勉,剛好又缺人,因此向機關要求讓他多留幾天,冒充值班副經理搞搞接待,結果一留留了十五年整。海巖當時本是臨時借調充數的,沒想到后來竟假戲真做當上了全國旅游飯店業協會的會長。

海巖是這樣回憶自己是如何寫起小說來的:“后來寫小說是一時興起,起因是看了幾本在書攤上買的爛書發現爛得連我自己寫也不會比它更爛。我想我雖無學歷但有幾分閱歷,比如四五運動,被派到天安門當便衣那一段可寫一本《便衣警察》;唐山大地震當天即赴唐山救災可體會一次《死于青春》;幫電影樂團找意大利小提琴那次忙可演繹出《一場風花雪月的事》;這些年混跡商界,心變冷了反倒更有《你的生命如此多情》那樣的感慨。凡此種種,試著寫來,賺些稿費貼補家用。”
正是憑著這樣的坎坷與用心,才成就了今天的海巖。他只有小學四年級的學歷,卻成為高級經濟師、著名作家、重點大學的兼職教授,昆侖飯店掌門人。
遺憾的感情
在海巖的筆下,女人幾乎都是美麗的化身。但海巖自己卻并不是把美麗作為他心目中理想對象的標準的。他說,男人選擇女性時,往往把相貌放在第一位,漂亮的女孩很容易引起人注意,但如果長期相處的話,能吸引男人的還是她的品質和個性,相貌就不那么重要了,因為男人對相貌是很容易見異思遷的。雖說長期在商界,但他不太欣賞女強人,他喜歡的是那種外觀時尚一點、內心傳統的女性,即常人所謂“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女子。如果選擇一起生活的話,他覺得《玉觀音》中的安心更合適一點,因為她善良、寬容。可惜,除了在自己的作品中,他一直沒有在生活中碰到“安心”,所以他便將單身進行到今天。
海巖曾經也有著一個幸福的家庭,在28歲那年,他與北京市勞改局一名會計(何菁菁)結了婚。第二年,他們的兒子侶簫就來到了人世。

在兒子侶簫的記憶里,父親幾乎沒有接送過自己上下學,他也沒有像別的小朋友那樣滾在父親懷里撒過嬌。 其實海巖心里也是酸澀的,有一次他答應妻子和兒子,這個星期天一起去天安門放風箏。然而,那個星期天因為公司有急事要處理,一家三口的出游計劃又泡湯了。妻子終于忍無可忍,對海巖大發脾氣。從此,爭吵就像一幕幕短劇,開始頻繁地在海巖和妻子之間上演。工作的勞累、家務和孩子的拖累,以及丈夫的冷落,也讓妻子何菁菁對這場婚姻徹底失望了。
1995年春天,何菁菁沒有告訴海巖和兒子,獨自一人漂洋過海去了美國。兩個月后,海巖收到了她寄來的《離婚協議書》,回首這些年來與妻子走過的歲月,他痛徹地感到自己確實沒有盡到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他在電話中對妻子說:“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在以后的歲月里,我會放慢事業的腳步,學做好丈夫、好父親。”但何菁菁去意已決,海巖只得揮淚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侶簫跟海巖一起生活。
妻子走后,海巖選擇了一個人把孩子帶大。有人曾經問過他為什么要一直保持單身,他的回答是沒有時間。其實,海巖是在回避著感情。他是一個心里不能有事的人,一有事就什么也干不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感到愧對別人,那他將會感到特別痛苦,為免麻煩,他只好選擇回避。好在十多年過去,當初的小兒子如今也長大成人,而且在最新的海巖劇《舞者》里,他的兒子成為了新的巖男郎。
海巖是一個浪漫而感性的人,在他那貌似古板嚴謹的外殼下,有一顆激情蕩漾的心。有人問海巖理想的生活狀態,他說是好好睡覺。他的浪漫都留給了他書里的人物,他在筆間享受著他們的浪漫和激蕩的生活,僅此而已。他們讓他平實的生活斑斕起來,也讓他的生命如此絢麗。
編輯/何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