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這是南宋詞人蔣捷的詞作《一剪梅·舟過吳江》中的名句。德國哲學家黑格爾也說過類似的話——“人是被拋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一個“拋”字寫盡了歲月的無情,人生的無奈。
我常常覺得自己是一個海邊打魚人,早出晚歸,櫛風沐雨,每天上百次地重復著撒網收網的動作,撈上來的卻只是些小魚小蝦,僅能勉強果腹而已。常常疑惑,這江里的魚都到哪里去了?為什么看見人家“晚上歸來魚滿倉”,自己卻總是兩手空空?
上天給了每個人每天三個八個小時,第一個八小時大家都在工作,第二個八小時大家都在睡覺,人與人的區別是在第三個八小時創造出來的。這是我看到的對時間的最新論斷。關于時間的名篇佳作,我不知讀過多少,惟有這一句,如醍醐灌頂,撥云見日,令我恍然大悟。
是的,上帝是公平的,每個人一天一夜都是二十四小時,就看你如何把握了。每天花一小時專攻一門學問,十年就可以修成一位專家。可惜,年輕時,總覺得時間像嘩嘩流淌的自來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往往把錦繡年華肆意地揮霍掉。等到頭禿齒豁之時方知后悔。只是時光的金色馬車早已絕塵而去,永遠難以回返了。
每到新年來臨之際,常常驚出一身冷汗——驚訝于時光飛逝如電光石火,驚心動魄。攬鏡自照,滿頭青絲早已掩飾不住星星點點的白發,淺淺短短的皺紋勾勒一張標準的中年人的面孔。回首往事,撿到的不是一枚枚美麗的貝殼,而是一地雞毛。我惶恐不安,難道我的生命就在這雞毛蒜皮中拼光耗盡嗎?不禁頹然哀嘆,我被時光綁架了!
曾經向往著過一種田園牧歌式的生活,我耕田來你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每天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聆聽著小鳥啾啾的歌唱,后來才發現,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桃花源。如果有,也是老年人的專利。人活世上,總要證明點什么,留下點什么,百年之后,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去見上帝。
生命的長度是有限的,充其量不過一百來年的光陰,但我們可以增加其厚度,拓展其寬度。譬如打魚,海還是那片海,時間還是二十四小時,我們可以起得更早(每天比別人多撒幾次網),把網織得更結實,或者把船劃得更遠些,因為在人跡罕至的遠海,往往有更豐美的魚群。
可惜的是,我們往往畏懼凜冽的寒風,磨磨蹭蹭,舍不得鉆出那熱烘烘的被窩;撒網的時候,總是東張西望,猶豫不決,拿不準在哪里下網會更有收獲;更沒有膽量,遠離海岸去追尋新的魚群。時間在東張西望時匆匆流逝,機會在小心翼翼中悄然溜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當年滿身腱子肉的年輕漁夫,變成了兩鬢染霜的老漁翁,陪伴著他的,卻還是一條破船和一張漁網。
不死就活著,不活就去死,舍此再無第三種選擇。既然,上天注定,我們還要在人生之路上走下去,不如昂首挺胸,走出屬于自己的精彩。不要畏懼凄風冷雨,因為“痛并快樂著”才是最真實完滿的人生。
“流光容易把人拋”,不要等垂垂老矣的時候,再來為年輕時的荒唐和懶惰埋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