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呢,不過是遠離家鄉的鳥和魚。我大雁南飛,姐一路向北。在各自的天和地里翱游,彼此想念。飛鳥和魚兒的愛戀,相望相親不相見。就像海天一色,中間隔著家鄉的地平線,再也無法連成一片。
——題記
姐的新房裝修好了。發照片給我看。
我說姐,今年要不要結婚?你當新娘子了,我就回老家,再去北京看你。
姐在另一端沉默良久:結婚還沒下定決心。不過,我很想見你。想家,想你倒是真的。
想念,卻輕易不說。我也好久沒見姐了。先后離開家鄉,我大雁南飛,姐一路向北。和很多別離的親人一樣,不能常見面,我們就在鄉愁的時空中,輾轉想念。南北千里,生生地將我們隔開了。這是當初沒想到的。和姐在網上擁抱。心里酸酸的。
姐是堂姐,自小在單親的家庭中長大,性情倔強又老成周到。對我這個柔弱又孩子氣的妹妹,姐很喜歡,一直寵我。兩人一所學校讀書,睡一張床。情同手足。甚至,她背著家人約會帶上我,我亦把男生寫來的情書給她看。
高二時,有個男生常站在暮色中的鐵路上,等我回家經過。我羞澀地跑開,那男生又寫了厚厚的信塞給我。把信拿給姐看。姐問,你喜歡他嗎?我說臉上的痘痘太多了,不喜歡。后來姐就拿信去約了那男生。也不知說了什么,從此校園里遇著,那男生老遠就低下頭,或繞路走開。再也不敢看我。
大學剛畢業,我和姐都在家鄉的小城工作。兩人待字閨中,常滾在一個床上聊天,商量著:“咱們要一起找男朋友呀,然后一起旅行結婚,美死了!”沒想到,漂亮又能干的姐,隨后的情路頗多坎坷。那個死心塌地愛她的男孩,從大學一直追到小城,她怎么都喜歡不起來。等她終于愛上一個律師,那律師卻是有婦之夫。
姐再怎么能干,到底還是自尊而良善的個性。她沒有勇氣搶來那個律師據為己有,只好傷心退出。待回頭,方覺得那個男孩專一愛她的好。可那個被她拒絕了N次的男孩,卻于兩個月前做了別人的新郎。愛與被愛的同時游離,姐心中的熱情,冰一樣凝結了。姐在空間日志里寫著:我是一尾魚,想要靠岸,卻找不到河流的彼岸。
一年前,我歡歡喜喜地嫁人。然后像一只候鳥,隨夫舉家遷徙到南方。南行的時候,我還在新婚蜜月。去看姐。夜晚休息,姐把鋪得好好的被單、床罩扯掉,重新換上一套全新的床上用品。大紅的流蘇綴著,一襲紅花被面,歡喜得整個房間都鮮活了。我撫著被上的花朵,對姐笑。她臉一紅,像嗔怪自己一樣說:“差點粗心大意了,妹是新娘子,得用紅色才好。壓箱底的都拿出來了,誰叫妹積極,搶先當新娘子呢!”
來南方安家后,很少再回。爸媽在身邊,夫在身邊。在日益平定的生活圈子里,工作忙碌,生活瑣碎,時常無暇分身。和姐的聯系,由癡纏著逛街、吃飯,轉為電話和QQ。記得準備嫁人時,我問姐,他如何?姐說,挺溫厚,妹就得找個這樣的人來疼。只是舍不得你。感覺你像鳥一樣飛到南方,咱們以后就離得遠了。姐的話是對的。可我當時沉浸在愛情的歡喜中,根本沒在意南北之間的距離。有情飲水飽。那個時期,我忽略了姐的情意,也沒嘗到什么叫鄉愁。
為逃離愛情的傷,姐離開小城,去了北京。一段輾轉打拼的日子后,姐開始新的圈子,并遇到一個真心對她好的男人。這個秋天來臨的時候,姐說新房裝修好了,那個男人要娶她。可不知為什么,想著要在北京安家了,老覺得心里發飄。就像一條游蕩的魚,越游越遠,這輩子就要在遠離家鄉的地方游來游去。原來多好呀,還有你陪著。
姐的心情,我深有同感。
泰戈爾說:“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就是飛鳥和魚的距離。一個在天上,一個卻深藏海底。”而我們呢,不過是遠離家鄉的鳥和魚。我大雁南飛,你一路向北。在各自的天和地里翱游,彼此想念。飛鳥和魚兒的愛戀,相望相親不相見。就像海天一色,中間隔著家鄉的地平線,再也無法連成一片。
責 編:鄢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