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車道界線
這里,不論是高速公路還是城中街道,車道界線并不是我們見慣的用石灰水畫成,而是鑲嵌類似瓷片的東西。那些類似瓷片的東西又不是一塊緊靠一塊,而是隔四五米才鑲嵌四塊,四塊也拉開約五十厘米的距離。就像畫虛線一樣。兩車道,僅一條界線,鑲雙行;多幾條車道呢,中間車道的兩條界線也鑲雙行。這樣的界線,白天不見得有多特別,因而少有旅客注目;到了黑夜,它的奇妙就顯出來了。那些類似瓷片的東西,每塊四個手指闊窄,圓形或方形,白色或黃色,它們在車頭燈的光照下,變成了一盞盞路燈,璀璨如顆顆明珠,美麗如旅客的希望。
那天我在洛杉磯國際機場下了飛機,經過海關檢查,便坐上汽車向拉斯維加斯疾馳。是下午三點鐘。我以為黃昏時,也就是斷黑前可以趕到。但抬頭看太陽,發現它在急急西墜,仿佛也在高速公路上。到四點鐘,再也找不到它的蹤影,大地上已經暮色蒼茫。我詫異美國冬季白天竟然這么短,我擔心還有三個鐘頭的路程,在夜色里會覺得太單調,會昏昏欲睡。想不到車頭燈照射到的地方總是有金燦燦的“路燈”照耀、導引。遠方不時出現一片燈海,我以為快到了,但轉瞬之間,車就奔到更遠,前面還是那兩行美麗的“路燈”。我的興奮、歡快,有如波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汽車終于在“路燈”的引領下駛入了拉斯維加斯汪洋似的輝煌燈火之中,駛到了家門口。
這樣的車道界線遠非石灰水畫成的可比。不只在于它在夜里成了亮麗的明珠,它如瓷片明潔而光滑,然而比瓷片更加堅硬,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它鼓起于路面,多大多重的貨車,車輪從它上面碾過,車箱當啷當啷響,它也不會裂,不會碎。它的壽命想必很長。
二三少
記憶中的廣州、香港,高樓林立、大廈連云,“欲與天公試比高”。拉斯維加斯卻不是這樣。它很少高樓大廈。高塔酒店目前是密西西比河西部最高的建筑(1149英尺),但它未有比肩的友伴,顯得孤零零。賭場酒店中有幾家幾十層的,但這里蔚藍、明凈的天空實在太高,它們也就算不了什么。這座有七十多年歷史的城市仍在擴展,然而并沒有傳出要建多高的大廈,要創世界記錄成為世界之最的消息。即將興建的拉斯維加斯王冠塔樓計劃超越高塔,成為密西西比河西部之最,卻受阻于聯邦航空管理局,將來只能建到1150英尺,開發商的夢想要破滅。聯邦航空管理局考慮到飛行航線受威脅的問題,這里的麥克倫國際機場是美國第六大繁忙機場。這里大多數是一兩層的房子。我到過拉斯維加斯社會安全局。新移民都要先到這里申請辦理一個社會安全號碼(通稱工卡),每天都排“長龍”。這里是美國政府向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展示自己形象的第二個地方(第一個是海關),它只是普普通通的平房,既不輝煌,也無氣派,中國一個縣(市)的公安大樓比它“神氣”得多了。
在寬闊、平坦而潔凈的馬路兩旁,建筑物并非一座緊挨一座成行成列,因為每一座建筑物要在前或后、左或右設置數倍于自身面積的停車場。這樣,建筑物就顯得參差不齊。但卻靈動,錯落有致。雖說大多數是一兩層的建筑,但絕無雷同、呆板、毫無美感的“面孔”;它們的造型千變萬化,線條流暢優美,色彩鮮艷而和諧。這些千差萬別精彩紛呈的建筑物韻味無窮,令人心曠神怡,令人贊嘆設計師思維的獨到、巧妙,令人認識美是無窮無盡的;藝術追求,永無止境。住宅區的房子也不求高,而求寬敞。每一戶都有車庫,有種植花草樹木的庭院。一個小區里千百座房子及庭院,設計各異,各戶所植花草樹木更是種類繁多,難以識別。
這座城市,人口六七十萬,但在大小街道上幾乎看不到步行的人,只見車輛穿梭。惟有賭場街可見美國本土和世界各地游客熙熙攘攘,上學、放學時也可見家住學校附近的學生步行。漢字“街”,雙人旁,跟右邊的“亍”合起來是“行”,記憶中的廣州、香港,街道上人如潮涌,那才符合“街”的涵義吧。可這里卻迥異其趣,奇怪奇怪。人在哪里呢?想必是在家,在私家車和公交車上,在公司,在商店,在學校,在賭場……有一次我從一家超市出來,看見一個“老外”在街邊走走停停,他雙手把一塊寫有一句英語的硬紙板舉在胸前,我女兒說那句英語的意思是“我饑餓”。
我在祖國見慣了鋪天蓋地的廣告和標語口號,大街小巷的空中、墻壁、騎樓柱、電線桿、地面、橋梁兩邊、公路兩旁,哪里沒有呢?“辦證1357×××××××”這樣的廣告更是寫到了車頭。到了拉斯維加斯,視覺上老大不適應:看不到一塊墻壁寫有或貼著大幅的廣告,小小“牛皮癬”也見不到一塊;好些上百米長的圍墻,潔凈靚滑,像其他建筑物的外墻一樣,仿佛剛剛洗刷過,他們竟然不寫上氣勢如虹的標語,也不繪上多姿多彩的廣告畫,太可惜了。莫非這里的人舍不得制作廣告那點費用?舍不得書寫橫標的筆墨顏料?真是“越吝嗇越有錢”……我在賭場街見過幾塊廣告牌,但對偌大一座城市來說,算得了什么呢?其實,這里的人也很重視廣告,不過,他們循規蹈矩,不做到空中、地面、墻上去!這里有頗多報紙雜志,中文英文的都有,放在各社區、各大商場,免費贈閱。中文報刊有《拉斯維加斯時報》、《賭城天天報》、《拉斯維加斯資訊報》、《世界日報》、《世界周刊》、《星時周刊》等,每份報紙都有十多個整版的廣告,期刊刊登的主要是廣告。期刊的印刷還可以,報紙就不敢恭維了,拿著看過之后,雙手跟摸過鑊底、掏過煙囪一樣。他們用的油墨,可能是世界上最便宜的。慳呀!
三兩多
拉斯維加斯有“沙漠之城”的稱謂。說到沙漠,不免想起“缺水”、“沒有草木”。我是晚上來到的,第二天醒來,口干舌燥,仿佛火燒火燎;要洗臉了,用過才五六個鐘頭的毛巾,竟然如同在烈日下晾曬了幾天一樣,硬邦邦。這里真是干燥至極。不幾日,下雨,算是下了一天啦,院子里的泥土,也只濕了半個手指深,半個手指以下的泥土干得冒煙。據說這是今年的頭一場雨,一年難得有兩三天下雨哩。
但是這里樹木多,而且都生機勃勃,非常茂盛,綠油油的可愛極了。
大小街道兩旁,停車場外圍,樹木比建筑物多,比建筑物高;住宅區更是綠樹如云。這個城市所有建筑物,都在綠葉掩映之中。現在正是冬季,雖然白天會有15℃,但夜晚有霜凍,氣溫在5℃以下,而花草樹木卻仍是春季的樣子。
按理,在街道旁、停車場邊、公園及其他公共場所種植養護花卉樹木,是政府行為;住宅區里住戶的房前屋后碧草如茵、繁花似錦、樹木秀茂,純粹是居民們自覺行為的結果。這件事,是政府的日常性工作,是所有居民的共同心愿,都付諸行動,成為習慣,成為常態,沙漠的冬季才有如春的景象。
這里的車輛也多。
街道上車如流水,在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停車場上,匯成了一個個湖泊一片片海。而街道上車的流水仍然奔流不息。車有黑有白,有紅有黃,車的流水、車的湖、車的海五彩繽紛。
有人坐巴士,更多的人擁有自己的車。
我居住的小區家家有雙車庫。人口多的家庭,雙車庫容不下那么多車,只得停在車庫外、街道邊過夜。頗多住戶雙車庫外還停著兩輛車,有些住戶連車庫外也停不下那么多車了,就停到街道邊去,于是街道邊上車輛排成了長龍。
四一大
拉斯維加斯是舉世聞名的賭城,每天從世界各地來此觀光、游玩的人川流不息。這個城市人口遠遠未夠百萬,稱不上大城市,而它的麥克倫機場卻是美國六大繁忙機場之一,2006年出入旅客超過4300萬人次。這和它的賭場有很大關系。
外地游客下了飛機,在機場內就可以先開眼界,先試“手氣”。這里有2050臺老虎機。二千多臺,不是小數目了吧?
走出麥克倫機場便是賭城大道,本地人叫賭場街。這條街聚集著近三十家賭場旅館(酒店),被視為拉斯維加斯標志的凱撒宮。還有很有名氣的八九家賭場旅館(酒店)散布在其他街道,例如有五十五年歷史的撒哈拉賭場酒店坐落于思醉鋪街。這些賭場旅館(酒店),員工起碼有千多人。
初時,我曾問本地人,這里的賭場有多大。回答是:比你想象的大。意思是任我怎樣想象也想象不到有那么大。有一天,家人帶我到一家賭場去,汽車沿斜坡上停車場時,我放眼一望,大吃一驚:比足球場大得多了,有兩三倍吧。見我發呆,家人說,下面還有兩層,外面露天的更闊!我更加吃驚。
進入賭場,只見一片茫茫然望不到盡頭。定了定神,見老虎機、輪盤、撲克、骰子、七張、二十一點、中國牌九、百家樂……五花八門,什么都有;光怪陸離,令我眼花繚亂,數不清有多少臺老虎機,也數不清有多少張賭臺。各種膚色的賭客,千姿百態。玩倦了,有休息間、餐廳、酒吧可去。這個賭場有多少餐廳,我的家人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十年,也計不清楚,據說大約六七家吧。他們帶我到買(賭)“波”、買(賭)“馬”的地方稍事休息,這里有許多排很靚的黑色皮椅,我坐下來抬頭望墻上掛的超薄液晶電視,兩面墻壁上都掛滿了,共有26個,都是40寸的,只此一個小小角落就有這么大規模。碰到了一個廣東恩平人,他說他是常客,他說昨天有個中東佬在這里贏了三萬。說話間,旁邊一個玩撲克的使勁一拍賭臺,同時長嘆一聲,看樣子是差點贏了,可就是差那一點點,輸了!家人問我試試不,我搖頭。我不懂得怎樣試。我來此是想認識一下萬花筒似的世界,浮光掠影,也無妨。我年紀一把,今生今世不能學會那各種各樣玩法了。家人說,您老想知道這賭場有多大,從這頭走到那頭,不就知道了!我一步一步向那頭走去,約摸走了一半路程,兩腿酸痛了,再也不想向前走了。我問,這個是不是頂級的?家人說,未算。我忽然覺得索然無味。萬花筒就是萬花筒,大也是,小也是,一樣的五花八門光怪陸離,乍看眼睛一亮,多看則目眩,甚至暈頭轉向。
五“老外”感冒
我每天早上仍然是漱洗后就出門跑步。5℃,有霜,我覺得不及在祖國碰上10℃那么冷。在小區內跑了幾個早上,這天索性跑出小區,跑到一個公園。是一條狹長的低洼地,草地碧綠,長滿大樹,大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空氣新鮮極了。我貪婪地呼吸,感到精神爽利,越跑越起勁,約摸跑了大半個鐘頭,窄窄的水泥路還是伸向前去,這個公園真大!只得沿原路折回。可是,認不得原先從哪一個街口跑出來了!走過來又走過去,覺得這個像,那個也像。試著從一個街口出去,街兩邊的房子很像我住的那條街,于是繼續向前,拐個彎,卻見比人高的圍墻擋住去路。走錯了!打算從另一個街口走入,可看來看去,老覺得不對。我迷路了。
想問路,可四顧無人。我盼望警察走來,白的也好,黑的也好,有一個來就好,盼來盼去,沒有。只得走回剛進去過的小區,等待出入的人。一會兒,一輛車駛近一住家門口,一個高高大大的中年漢子從車里出來。我想,不能讓他進了屋,于是趕緊上前,向他致意,接著掏出本子,讓他看我家的門牌。他知道我迷路了,就到車頭去拿了紙筆,給我畫了一個回家的路線圖。我看不明白怎么走,就指著本子里記的家里電話號碼讓他看。他立刻會意,掏出手機打起來,然后把手機遞給我。我女兒問我在哪里,我怎么知道我站的是什么地方,只得把手機還給他,讓他說。之后,我就一心等我女兒來。他卻不回家,他陪我站著。左等右等,卻不見我女兒來,我就想,該走到街口去,女兒開車來容易看見。我走了兩步,他把我拉回原地,還按了按我肩頭,我明白那意思是:別動!他不白不黑不黃,似三色混和,我看不出他是哪國人,總之是“老外”,“老外”都認死理,固執得要命。他背過身去,連打了兩個響聲大得很的噴嚏。隨后,我見他頻頻用紙巾擦鼻,他流鼻涕了。他出入開車,車里有暖氣,穿一件薄薄的恤衫自然沒問題,可走下汽車,在街上站久了就不行了,5℃,冷呀!我心里充滿歉意,就做了個請他回家去的手勢,他嘴里嘰里咕嚕,站著不動。我明白他非要把我交給我女兒不可。又等了一刻鐘,還是不見我女兒來,他看了看手表,又伸手讓我看,快九點鐘了!他讓我上了他的車,駛出小區,轉了兩個大彎,我認出我的家門了。我女兒剛回到車庫前,說是轉來轉去看不見我,出門時匆匆忙忙沒帶手機沒帶地圖,只得回來拿這兩件東西。我女兒趕緊向他道謝。他抹了抹鼻涕,然后遞給我們一張名片,跟我們握手。他走近他的車時,頭像雞啄米似的連打幾個噴嚏。
女兒問我有沒有冷壞,我搖了搖頭。“他感冒了。”女兒說。
六溫暖的鐵柵欄
在洛杉磯吃了晚飯然后回拉斯維加斯。汽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了三個多鐘頭,我要“方便”。女兒放慢車速,尋找可以“方便”的地方,不多久就發現離公路不遠處有幾座低矮的房子亮著燈。是麥當勞,女兒說。
已是夜晚十點多鐘,營業時間早過了,天氣又冷,但這家麥當勞大門敞開,燈光如水瀉出。進了大門口,兩邊是鐵柵欄。透過鐵柵欄的菱形空隙可以看見,右邊是一行行擺滿罐裝、袋裝副食品的貨架;左邊是餐廳,餐廳盡頭有個門口通向廚房,有兩個人在里面的案板上弄著什么,一男一女。我正奇怪那里面的倆人誰也不向我們望一眼,我女兒卻也不向人家打個招呼,只顧領著我前行。兩扇鐵柵欄界定出一條通道,一直通到洗手間。
要走出店門了,我正想讓女兒向人家道聲謝,女兒卻已跨出去了,她說,他們為方便旅客,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是這樣。他們正在工作,不能打擾。出了店門我還回頭望一眼那兩道刷了紅黃兩色的鐵柵欄,我感到這不是堅硬冰冷的鐵條做成,而是血肉之軀,充滿恒久的溫情,透出濃濃的人情味。
七小鳥大鳥和胖貓
后院地面有青草,圍墻邊有樹木。早上,透過玻璃門望出去,見有幾只麻雀在草地上走動,啄草籽吃。圍墻外,好幾家屋頂上站著一只老鴉,都在左顧右盼,總不飛到這邊來;院子上空時而有不認識的鳥鳴叫著飛過,也不落下。我有點兒失望。要出去在走廊里坐一坐,一拉玻璃門,幾只麻雀就呼呼地飛起,站到樹枝上望著我。我跨進走廊,它們就紛紛飛越圍墻,想必是到鄰家院子去了。我納悶:我不可親近嗎?
青草不會天天長出草籽來,我擔心沒了草籽,鳥兒更是不來了。于是買了一大包草籽,每天往草地上撒一把,然后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欣賞拉斯維加斯高遠、明凈、湛藍的天空和燦爛的陽光,夜夜有霜凍的冬季里仍蔥綠可愛的樹木,然后看鳥兒啄食。雖然,它們距離我不過兩三米,但它們仿佛視而不見,毫不介意了。麻雀一天比一天多,多到二十幾只,還來了好幾只比麻雀大的鵪鶉、斑鳩和喜鵲。我撒的草籽處處有,鳥兒們自由自在地啄食,時而追逐、嬉戲,吃飽了,有的躍上枝頭心滿意足地跳來跳去;有的飛起,落在圍墻上,行到東又折向西,得意至極,我也得意。
過了兩天,家人買了一只裝鳥食的小木屋回來,掛到一棵樹的枝椏上。小木屋的兩面墻是玻璃做的,墻根兩頭挨著底座,像橋,鳥食就從橋底瀉出。乍見這小木屋,二十多只麻雀、鵪鶉、斑鳩、喜鵲齊齊盯住它,沒一只敢飛上去。可能懷疑那是個陷阱,都在猶豫。過了一會兒,兩只喜鵲勇敢地飛到小木屋的頂子上,探頭望木屋底座兩邊,正想下去站在那兒啄食木屋里瀉出的五顏六色的食料,兩只老鴉突然從天而降。小木屋頂子并不寬闊,喜鵲被擠得站不穩,只好躍上枝頭。這樣,小木屋就擺動起來,食料灑落到了草地上。麻雀、鵪鶉、斑鳩們再也耐不住了,于是一擁而上,急急啄食。喜鵲在樹枝上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便不失時機地降下。兩只在木屋底座邊沿啄食的老鴉也許以為草地上的食料味道更美,也飛下來。它倆展翅飛下時,兩腳一蹬,小木屋被拋起,接著就負氣似的擺來擺去不肯停住。這樣一來,食料就灑落更多,灑得更闊了。老鴉比其它鳥兒大得多,它倆大口大口啄食之余,不忘以威嚴的目光向弱小的麻雀、鵪鶉等掃視,甚至故意追趕幾步,嚇得小鳥們飛遠一點,提心吊膽地啄一兩口。我看著,感到無奈。
第二天早上,當昨天的一切正重演的時候,不知從哪兒飛來兩只灰色的鴿子。它倆比老鴉肥壯得多,落到草地上挺胸昂首,大踏步走來走去,示威。麻雀、斑鳩、鵪鶉躲進灌木叢,鵲鵲飛上高枝,只有老鴉不肯離場,乘鴿子走了過去就啄上一口食料。鴿子雖在前行,卻能后視,它一個轉身,又粗又利的喙就鋤向老鴉不肯臣服的頭顱,老鴉只得退避。灌木叢中,高枝之上,所有鳥兒動也不動,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兩只鴿子昂首闊步,不時看著草地上五顏六色的美食,不慌不忙啄一口,看來它倆肚子并不餓。而美食滿地。老鴉在草地上能不時吃上一口,枝頭上的喜鵲也就壯著膽飛下來。灌木叢中那群最小的麻雀、斑鳩、鵪鶉大概是覺得風險不大,一只一只溜出來,望望鴿子離得遠遠的,就匆匆啄幾口。兩只鴿子似乎舍不得這么多美食讓小鳥們吃了去,下喙也就快了,再也不慢悠悠了。這就相安無事,給人和諧的感覺。
突然,一道黑線從圍墻上劃下。是一只大黑貓,悄無聲息落到草地上。我來到拉斯維加斯,鳥見得多了,貓是第一次見。這只大黑貓膘厚渾圓,四肢粗壯。它每天的食料一定十分豐美。它不聲不響站定,雙眼掃視散布在草地上的鳥兒們。它顯然不是要與鳥兒們爭食料,它要捉鳥。它在家里享用那么豐美的食料也不饜足!胖貓雙眼射出的兇光,那饞涎欲滴的樣子,令鳥兒們驚惶失措,兩只鴿子在鳥群中是最肥美的,它倆大概意識到首當其沖了,便最先展翅騰起,緊接著,大大小小的鳥兒紛紛起飛,撲棱撲棱的聲音響成一片,院子上空頓時亂紛紛,鳥兒向哪個方向飛的都有,不一會就沒了蹤影。回頭想找那只胖貓,卻不見,不知是不是又闖到另一個鳥兒聚集的院子去。
拉斯維加斯鳥不少。外出時總能看見老鴉、鴿子掠過街道上空;在公園散步,往往聽得呱呱呱呱的鳥鳴聲自遠而近。我懷疑它們受驚而投林。我想,這里,不知饜足的貓也不少。
我不再給掛在樹枝上的小木屋裝鳥食。我是想,讓鳥兒們到林陰道、到樹林中去覓食!當然,我歡迎它們到院子里來嬉戲。事實上,它們也不忘這里的草地、樹木,也記得掛在枝頭的小木屋,它們時常來訪,它們在這里很安全。它們在小木屋的頂子上俯身向下探頭探腦,看有沒有五顏六色的食料,離去時雙腳一蹬,小木屋就搖來擺去。我望著搖來擺去的小木屋出神。
(未完待續)
責 編:謝荔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