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打工者的歷史年鑒

1995年

高中只念了兩年，在老家種了三年地，一直很苦悶的張小亮來到深圳，卻并不順利，一直都沒有找到工作。這年頭男孩子是很不受企業歡迎，來深圳都一個多月了，工作還是沒有著落，可是又怕家里父母擔心，就在傍晚給遠在千里之外的媽媽寫信，想想自己這一個多月來的心酸和提心吊膽的日子，張小亮是一邊流淚一邊寫：“媽媽，我在深圳這邊很好，工廠包吃包住，每個月還有400元工資呢！我和工友們的關系處得不錯，前幾天星期日我們還結伴去爬深圳福永的鳳凰山了……”

“快跑，治安隊查暫住證來了……”

不知誰低低地吼叫道，和張小亮一樣還沒有進工廠，沒有辦暫住證的幾個年輕男孩子，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飛快地向簡陋的出租屋后山上跑去，那里還沒有開發出來，容易躲藏。

后面有穿著治安服的男人們，騎著摩托手里拿著電棍耀武揚威地追趕著，嘴里罵罵咧咧：“丟你媽海！抓住就是300塊一個！”

看來今晚只能在后山上的墓地度過了。

1996年

“下面是公司年度優秀員工名單：張小亮……”

在公司年終總結晚會上，主持人大聲宣布：“請優秀員工上臺領獎，由公司余總經理親自頒獎，大家掌聲有請！”

張小亮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上臺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下臺的，只是記住了余總在給他頒獎的時候，同他擁抱了一下，并語重心長地說：“好好干，大有前途！公司不會虧待你的。”

那一夜張小亮沒怎么睡過，他太興奮，渾身上下都好像熱血沸騰了一樣，滿身的力氣好像只等著天快點亮好上班，好在工作中拼命地表現出來。要知道500塊錢的獎金是一個多月的工資啊！老板這么大方，這么好的老板，我一定要對得起老板的賞識和這份獎勵。

這是張小亮平生第一次得獎金，并且是500塊！在老家可以蓋一間瓦房，買一頭正出力的泥巴水響的牯牛，這么好的老板去哪里找呢！

張小亮就這么反復地想著，興奮了一夜，覺得有一份工作真是幸福死了。

第二天，張小亮把公司發的500元獎金全部郵寄給老家的媽媽，在匯款留言欄驕傲而非常有成就感的寫道：我的獎金，給媽給爸給小弟小妹！

1997年

“把這堆貨物搬到四樓去！”張小亮是組長了，他安排手下的工作。

“你看你怎么打的包裝？”張小亮指導員工。“看我怎么打的包裝，注意這里拐角的地方是要方形的，這個客戶很在乎這些細節的！”

張小亮一邊示范一邊教導員工，“有不清楚的隨時來找我。找我指導我不會說你的，如果不知道又不問，做錯了又不虛心改，我就要罵你了！知道嗎？這是工作品質問題，又是效益和成本問題，好好干吧！”

“亮組長，你的傳呼機響了！”大家都叫他亮組長，一是他長得還不錯，有些“靚仔”，二來廣東人都喜歡稱呼某個人名字的最后一個字為阿什么，比喻張小亮，就叫阿亮！傳呼機是公司配給管理干部的，方便下班好找到人。

“上班時間不方便，下班再復他吧。”亮組長說：“我現在正忙呢！”

“不怕是女朋友的？”主管的文員調侃道。

“嘿嘿嘿……”亮組長傻笑，有幾分可愛，但卻是十足的敬業精神。

1998年

亮組長升為亮主管了！

晚上加班到10點半，亮主管把在同一工廠大他一歲的女朋友——阿珍約出來，女朋友跟他不在一個車間，現在自己提升為主管了，就可以管理兩個車間，也可以名正言順的“管”女朋友了！

他們吃完宵夜，亮主管和女朋友阿珍都很高興，都喝了不少啤酒，到夜里11點半了，工廠的大門就要關上了！現在趕是趕不回工廠的了！

亮主管摟著女友，滿嘴噴著酒氣，對同樣滿嘴酒氣的女友說：“你如果真愛我，今晚我們就去開房，反正工廠是進不去了！不如我們今晚就過一把夫妻癮。反正你遲早是我的人！”

女友沒有反抗，只是偎依在他懷里，罵他壞！

第二天一早，他們一前一后進入工廠，中間至少間隔了500米。

從此他們同居了！因為他們相互都很渴望對方。

老爸打他的傳呼機，他去工廠門口的IC卡公用電話亭復電話，老爸說，你弟弟今年考上了省上的大學，幫他準備點學費。他很高興的對爸說，好的，我這個月發了工資就寄5000塊回去。

亮主管找到女朋友阿珍，說了弟弟要錢上學的事，希望她能借兩個月的工資給自己。他是我的弟弟就是你的弟弟，我們是一家人了，小弟一定不會忘記你這為大嫂的。

1999年

母親在來信中多次催他回去相親，阿亮很矛盾，這邊的女友都處近兩年了，跟家里人說了，照片也寄了，家人就是不同意，特別是母親，說找外面的不放心，不踏實，真是老封建。

實在沒辦法，阿亮就準備請假，回一趟老家處理一下這件終身大事。

離開深圳的那晚，女友阿珍在他懷里哭了一夜。

后來，他娶了老家母親給他安排的那個女孩――萍做自己的老婆。還很快的完成了兩件大事，一是登記結婚了；二是萍懷上了他的小孩。

亮主管回來深圳的時候，隨便編了個美麗的謊言，輕描淡寫地搪塞過去了，沒有跟女友阿珍具體說這件事。他們同往常一樣住在一起，生活著，工作著，快樂著，不同的是阿亮的工資每個月將分為三份來支配，一份家里的老婆孩子，一份小弟的生活費用，剩下的是自己抽煙喝酒加零花。只是偶爾還需要女朋友阿珍來接濟點度過難關。

他深感捉襟見肘，男人的面子和好強在強烈的刺激著他年輕而上進的心。雖然女友阿珍并沒要他還錢。

這一年，亮主管終于升職為部門經理了。

公司有項福利，就是部門經理每個月有2000塊的行政開支費用，用來宴請本部門的管理干部，或者優秀員工吃飯，或者作為其他健康娛樂活動的經費支出。

亮經理實踐得很好，很得本部門和其他相關部門員工的好評，因為他每次不僅組織自己部門的屬下，還一并請其他相關部門的人員參加，雖然經費會超支，但是，亮經理從來都沒有讓公司增加補貼，基本上都是自己掏腰包買的單。

不過亮經理經常會在上班時間外出公差。

2000年

終于有一天，亮經理向公司提出辭職。

同事們都很吃驚！干得好好的咋就急流勇退了？

后來就有很多的工程師和老員工都辭職了，聽說去了亮經理和另外一個香港人開的工廠里上班！

亮經理變成了亮總！

亮的女友阿珍同亮商量，要辭職去亮的公司幫助管財務收收貨款什么的，亮總說，公司開業不久，再說自己是小股東，現在要好好發展公司的業務，待公司做大做強了再說吧！

女友阿珍很理解也很體貼，就繼續在原公司任職，并且經常向亮總提供公司技術人才和優秀員工的具體情況。

下半年亮總的小妹妹考上了北京的某名牌大學，需要學費和生活費，可是公司開張不久，哪有現錢給她上大學，小弟的學費已經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了。他打電話給阿珍，看能不能幫助一下，暫時度過難關。阿珍在電話中很高興地說，沒有問題啊，小妹考上這么好的大學，是全家人的光榮，怎么能不讓她上呢？

張小亮和香港拍檔的工廠發展得很好，特別是海外市場開拓得很順利，香港董事長主外，管理海外業務和香港的財務及海外采購，張小亮張總管理大陸工廠的所有一切，包括生產和大陸財務。

張總經常為了趕貨同員工們一起加班加點，吃住在工廠。優秀員工都是召開全廠員工大會，張總親自給員工發獎金。

張總還承諾大家，明年無論如何都要抽時間請大家在市外省內旅游一次。

2001年

工廠的總投資在今年全部收回了！

亮第一次去了夢想中的香港，在拍擋董事長的帶領下。

工廠的管理干部們和優秀員工去了湖南省張家界旅游了一次，大家都非常開心，因為張總去年說是省內游的，可是今年實際上讓大家出省游了！

工廠搬遷了新的地方，比以前擴大了三倍，而且是獨門獨院的廠房和宿舍，工廠的辦公室裝修得很上檔次。員工的娛樂生活也比較豐富多彩了！

這一年年底，公司舉辦了全體員工大聯歡抽獎晚會。晚會上公司董事長和總經理發布了公司未來的發展規劃和宏偉藍圖。

全體員工熱血沸騰，張總帶領大家齊唱《相親相愛一家人》。

這兩年，張總除了向老家的妻兒老小寄生活費之外，都沒有時間去想老家的事情，就是連兒子去年出生到現在都只看到過一次，自己的孩子現在到底長得什么樣都不知道，只是在照片上看到過，頭臉和鼻子跟自己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想到這些，張總就有一種生活上的成就感。這種成就感是生意場上永遠都不能感受到的，他是安全的，更是幸福的那種。

2002年

張總的公司在飛速的發展著，公司已經有了近600人的規模！

原先的女友阿珍經常打電話給亮總，但是每次都不是時候，張總實在太忙了！總有沒完沒了的會議和應酬。

越是張總不方便接聽電話，阿珍越是電話多多，甚至還說一些懷疑男人的話，張總就開始有些反感，慢慢地就覺得這個阿珍怎么這么不體貼人，男人在外面打拼容易嗎？

阿珍的電話越多，張總就越覺得煩，張總越煩阿珍的懷疑心越重，于是張總就越是反感，甚至開始不接阿珍的電話了！于是阿珍一打電話就沖張總發脾氣，張總一接電話就掛機，最后張總終于忍無可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沖著阿珍大發雷霆，并非常正式的告訴她自己早已經結婚了，兒子都有了。

女朋友阿珍在電話中咆哮如雷得撕心裂肺地罵道：“張小亮你這個王八蛋，你越成功就越王八蛋，你不得好死，你傷害我太深啊！”

張總給了女友阿珍20萬。安排人送她回老家調整一下自己，找個老實可靠的男人嫁吧。

張總就在這個夜晚，第一次心甘情愿的主動給老家的老婆萍打了電話，向家里的親人噓寒問暖。萍很感動，就一個勁的在電話中要張總注意身體，家里老人和孩子自己會照顧好的，還在電話中叫張總請個三四十歲的保姆照顧他，這個歲數的女人才心細才會服侍人，少喝酒不要抽煙。還說有時間回來，我再給你生個閨女，兒子有了女兒有了，我們一家多美滿啊！

放下電話，張總抽了半包香煙，內心久久不能平靜，更不能入睡。

張總的內心深處默默的泛起了對妻子的愧疚，自從他們認識到結婚這么些年來他第一次感到愧疚！

第二天中午，正巧有個樓盤銷售小姐打張總的手機推銷房子，張總同董事長溝通后，拿出40多萬在深圳買了一套109平米的三房兩廳的商品房，準備把老家的父母妻兒接過來深圳住，也方便照顧。不過小弟今年畢業后要考碩士研究生，就讓他讀吧。

不過房子明年秋才能入伙交樓。

2003年

張總和業務部門的同事忙完了廣交會后，在廣州的某個酒店舉辦了一個小型的慶功宴來犒勞大家。在宴會上大家都見到了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孩――雅，聽說是國內一家知名大學的畢業生，在這次廣交會上，雅流利的英語幫了公司大忙。

接下來工廠的工程部門就忙得不可開交，要求打樣品的客戶非常之多。

于是經過董事會研究決定，公司向外招聘一名副總經理，來協助張總管理工廠的日常事務。

在去年買的房子，今年辦理入伙手續的時候，工作人員說，我們老板開發的另一個樓盤不錯，在深圳華僑城，有興趣我們有免費的專車送你過去看看。

張總就去看了，很滿意，打電話給香港的董事長，董事長說你也幫我買一套吧。不過我用銀行貸款按揭，張總說又不是沒有錢，干嘛要把利息送給銀行啊。

最后，就一個人訂了一套，不過董事長那套是用銀行貸款按揭的，98折。張總自己買的這套是一次性付款的，還拿到96折呢！

年底了，第一套新房子裝修也完成了，全屋子的紅木家具讓張總很滿意。張總就打電話給老家的父母和妻子，讓他們準備過來這邊過春節，并且說要給他們一個驚喜。經過幾次的好說歹說，老家人終于同意來深圳過年了！

這天張總叫上司機，開上公司的小霸王商務車，去到廣州接一家五口人。這一天是張總今生最開心最快樂的一天，比接了一張100萬美金的大單都高興。

到了新房子里，亮總站在寬敞而明亮的大客廳里正式宣布：這就是我們大家今后的家了！屋子里還缺什么需要增加的，就直接叫司機小劉幫忙去買就是了！那神氣比當著全廠員工講話還老總呢！

全家人頓時都傻了！只有頑皮淘氣的兒子滿屋子里跌跌撞撞地亂跑，這里摸摸那里瞅瞅。

2004年

張總勸老婆萍去學開車，準備學會了就給她買部車。老婆悄悄地說，我有了。

夏天來了，張總帶著司機開車回了一趟老家，打發了同村里的叔叔阿姨們不少錢，順便把家里的房子和田地轉給了遠房的一個老哥耕種和看管，不但不向他要錢，還每年給他2000塊，如果種地不劃算就不種，但是錢一定照給，并且先給了錢。

村子里的人們都開始知道張小亮發財了！

于是有村子里的人開始到張總的工廠來打工。

妻子萍的肚子越來越大！幸好有老爸老媽在這里幫忙照顧。

華僑城的房子入伙后，裝修的主導人是雅，那次在廣交會上認識并幫助亮的風姿綽約的女孩。

他們后來就成雙入對的了！不過是在車上。貼上了防曝膜，只能從車里面看到外面，從外面是很難看到車里面的。

董事長的房子也住進了一個美麗漂亮的女孩子，是雅牽線搭橋的，也是雅的大學同學，她是董事長女朋友，董事長每周過來這里兩到三天。

首先是老媽感覺到張小亮家外有家了。

媽你照顧好他們娘倆就行了，別管太多。男人做一番事業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容易。

老媽偷偷地說，你要是不改邪歸正，我跟你爸一起回老家種我們那一畝三分地，免得老娘看在眼中心里面難過。這樣好的媳婦你哪里找啊！真不知道你怎么成了這樣的流氓！

剛剛碩士研究生畢業的小弟和大學畢業的小妹約好一起來規勸張小亮。張總很生氣地說，你們想不想出國念書？弟弟妹妹們就笑笑說，哥！我們是替你身體健康著想。張總很不客氣地說，你們早點出國念書，不要來煩我，念好書回來幫我打理工廠，特別是國際業務方面。你哥讀書不多，語言不通，你們要是不珍惜的話小心老哥對你們不客氣啊。

規勸哥哥怎么變成了哥哥給我們警告了！弟弟妹妹想。

2005年

工廠的發展還是很迅速的，因為又搬遷了一次廠。現在規模已經一千多人了。

可是，張總的家里爆發了第一次大戰。

老二出世了，還是個兒子。一家老小都圍繞著兩個孩子轉，大的上幼兒園每天要接送，小的喜歡吵夜（晚上哭）。張總多次要請保姆照顧，都被老媽拒絕了！

這次老媽病了，打電話的時候，張總同雅正在華僑城的小家里面，進行著他們兩個云里霧里的逍遙呢！雅不小心接的電話，被張小亮的老媽罵得狗血噴頭。

雅哭了！嗲聲嗲氣的嚶嚶的哭了。張總一星期沒有回家，跟雅一起沒有分開過。

待張總回家時，發現家里多了兩個保姆，一個照顧小孩子，一個照顧老媽。老爸直接把他叫到房間里，關上房門。讓他先拿一萬塊出來做生活費，然后從衣柜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木棍子，要張小亮跪在地上。張小亮說，爸，怎么還像小時候那樣啊？爸說，你一百歲都是爸的兒。張小亮就跪下了，爸就拿棍子打他的屁股。直到他趴倒在地上。張小亮像小時候一樣始終沒有叫一聲，甚至連呻呤一聲都沒有。

爸打累了才住手，滿含熱淚地站在旁邊只喘氣。

張小亮不讓送醫院治，就躺在家里的床上慢慢調養，電話遙控工廠的副總經理處理事務，兩天張小亮都沒有下地，因為他不能下地。

張小亮開始有些后悔自己把家人接來深圳，簡直是自找麻煩。

晚上張小亮聽見老媽低聲的責備老爸，你沒有看電視嗎？人家哪個老板不包二奶？老爸低聲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出手那么重，哎！現在年輕人的事情真是管不了啊！可是對萍這孩子不公平啊！現在去哪里找這么賢惠能干的媳婦呢！

這一夜，張小亮躺在床上抽了半包煙，一直不能入睡。屁股和后背一直在隱隱作痛！

滴滴滴，手機有短信！打開一看，是雅發過來的。

“好些沒有，過來我給你揉揉，好得快些！快過來嘛！人家都快想死你了……”

2006年

張總基本上不怎么回家了。

因為公司的發展越來越快，和香港的拍檔一起經常要出國洽談生意，當然張總的翻譯兼貼身秘書是——雅！

張總越來越離不開雅了！雅的漂亮、能干，還有一口流利的英文和外貿知識，讓張總越來越覺得雅才是他要找的真愛。

由于用工的問題，工人越來越難招聘，在深圳管理成本越來越高的時候，于是董事會決定，在距離深圳僅僅開車一個鐘頭的惠州市區，開設一家分工廠，管理和用工成本會比深圳較低一些。

公司的外貿業務雅占有了近20%。于是雅就要入股新開設的分公司。

香港拍檔不同意。張總就對雅說，你是我老婆，我的股份不就是你的股份了嗎？你現在要幫我爭取多些股份就好了。

于是新的公司由于雅和張總的全力努力，香港拍檔只好做出適當讓步，原有的公司大股東是香港拍檔，在公司注冊法律文書上新的公司大股東是張小亮。但是，張小亮口頭答應給雅10%的股份分紅。

在惠州的大亞灣，張總又買了一套面積為268平米的復式樓。

惠州分公司面向全國大學，招聘了近80名應屆大學生沖到工廠里做儲備干部。并且臨時把深圳的副總經理調去惠州協助處理開工前的事項。

年底工廠順利開工。雅和張總十分的疲憊不堪。香港拍檔很感動，就不停地在張總面前夸獎雅的能干和敬業。

這天，張總把父母親接到惠州的新工廠來看了看，還特意見了雅，并不停地夸獎雅的能干和付出，然后就把他們送回深圳。這時候張總把母親叫到一家西餐廳的包間里面，說出了他心里的真實的想法。

我打算同萍離婚，同雅結婚。我已經存好了100萬給萍和孩子以及你們兩位老人的生活費，但是萍不能再婚，你們兩位老人同萍一起生活，并照顧他們母子。我一定會好好的待你們的！

老人氣得雙手發抖，血壓升高。

張總說，媽，我的想法說完了。你可以打我罵我，但是你要知道，雅是名牌大學生畢業的，以后生的小孩子就是你的孫子，素質和水平都不一樣。我不是說現在我的那兩個兒子不好，我是說，我現在有條件給你和老爸生多幾個更好的孫子，您看呢？小弟弟在國外什么時候回來還不知道，就更不要說近幾年給你添孫子了，你和老爸一年老一年，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我的壓力大啊，你跟老爸商量一下吧，反正我是一定要同雅結婚生孩子的。

老太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兒子送回來的，只覺得頭腦里嗡嗡作響。

這年的春節，張總和雅一合計，雅留在惠州工廠處理事務。亮總帶著全家老小和保姆去旅游了近兩周的時間，去了海南三亞，去了北京和冰雪世界的哈爾濱。萍和孩子們都玩得很開心，他們照了很多照片，可是張總的父母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

但是，兩位老人卻什么也沒有說。

2007年

惠州的房子裝修完成后，雅就搬到惠州大亞灣去住了，張總就把深圳華僑城的房子租了出去，但是房租是全部交給父母去收取和打理的。

母親把張小亮叫到深圳的家里，老婆萍帶著小兒子去小區會所玩去了。

母親嚴肅地同張小亮說，我們不反對你這樣做，但是，必須讓雅生下男孩子后，你才可以同萍離婚，我們也愿意和萍住在一起，萍永遠是我們的媳婦。就這個條件，如果她生不了男孩子，我們就不承認她是我們張家的媳婦，不管你怎么鬧，我們看了電視的，你這是叫外遇，責任在你不在萍。

張小亮笑了笑，說，你們兩個老人家還跟我斗智斗勇啊。好吧！就讓雅給你們生個健康高智商的大胖孫子，看你們還說什么。

春夏，張總的弟弟回來了，但是沒有來公司幫助他，而是到上海找了份自己喜歡干的外資企業工作。小妹留在加拿大工作，說是等過年就把美國男朋友帶回深圳家里來見父母。

可是當2007年底2008年春節來臨的時候，已經身懷5個月身孕的雅，在張總和他母親的關照下，去多家醫院檢查為：女嬰！

張總的母親第一個站出來表示反對他同萍離婚。并且強烈要求雅去把孩子做掉。可是卻遭到雅的極力反對，醫生也很謹慎的告訴他們，現在做人流是很危險的，弄不好大人小孩一起死在手術臺上，或者是大人終身不孕。

老太太怕了！怎么會這樣？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名堂多，哎！老太太不禁感嘆道！

這個時候，妻子萍提出要把深圳華僑城的房子和現在居住的房子以及惠州大亞灣的房產證名字全部改到自己的名下。后來在兩位老人的干涉下，深圳兩所房子的產權證明改為張小亮和妻子萍共同各占50%的比例。惠州的房子由于房產證還沒有下來，就暫時不動，待下來后再改，但是張小亮必須寫下一份保證和說明，待惠州的房產證一下來就去辦理。

萍跟公公婆婆說，爸媽，無論亮怎么待我，你們永遠是我的公公婆婆，亮也是我這一生中惟一的老公。即使亮一定要跟我離婚，我也絕不會再嫁人，我這一生只有一個老公，就是——亮！等雅把孩子生下來滿半年后，媽你就把孩子抱回來，我們一起來養，畢竟她還是我們張家的后人，我沒有女兒她就是我的女兒，你們的孫姑娘，你們兩位老人看行不行。

兩位老人感動得熱淚盈眶，公公抱著小孫子堅定地說，萍！你辛苦了，為了我們張家，你付出了很多，委屈你了，只要我和你媽活著，就絕不會讓他翻天。不管是誰，要進我張家的門，先過我和你媽這道坎。亮現在年輕又為了生意，折騰幾下我們都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等過幾年他年紀大點，就會好的。

2008年

美國金融危機席卷全球，深圳股市由2007年的6000多點到今年的最低1600多點。人民幣升值厲害，房價大幅跌落，國外訂單急劇減少。工廠倒閉潮洶涌而來。

首先關閉的是惠州的工廠，再就是大量裁員深圳的工廠。雅一直和她的女兒居住在惠州大亞灣的房子里。張總一直再沒有去過惠州了。因為張總現在給自己定下了三條鐵律，一是每天必須回家住，出差除外；二是，每晚必須吃老媽或者老婆做的飯菜；三是下班后不再接聽任何有關工作的電話。香港的董事長已經給了他明確的目標，今年年底如果還持續虧損就一定把工廠關掉，保存一點積蓄和利潤，今后還可以東山再起。千萬不能夠到資不抵債的時候才關閉工廠。

事業上的危機給張小亮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迷茫，可是家庭生活卻給他帶來了從未有過的輕松和溫情。

那晚一家人在看電視劇，中途插播了一條雙面夾克的廣告，說，男人不只是一面，成功的男人都是雙面的，正與某某品牌的夾克一樣。張小亮笑了笑。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像雙面夾克。那么哪是正面？哪是反面呢？

責任編輯：鄢文江

題圖插圖：石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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