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了個餡餅

1、麗湖別墅開盤那天，為了迎合買房子的有錢人，銷售部專門從香港請來風水大師，講了一堂風水課。把樓盤里所有的房子都說成風水寶地，好像只要你掏錢買下，馬上就可以時來運轉，天天出門都會撿到錢。

那天我被抽調到銷售部打雜，在跑前跑后的過程中，有時我禁不住會異想天開，尋思著哪天也找大師看看我家的風水，說不定就把我看成大款了。到那個時候，他媽的，老子也和權貴們一樣，天天勾女，大把花錢。心情好時也搞搞公益活動。贊助幾場選美，讓那些可能也是人生父母養的花姑娘脫了衣服，戴個奶罩穿個三角褲，在臺上扭過來扭過去，然后給她們發點獎金，搞幾個形象大使啥的，用花花綠綠的票子，把個遺臭萬年的事兒搞成流芳百世。

不用說，我這個想法沒什么創意，因為這種事都不知被多少人玩過了。遠的有“環球小姐”，近的有“香港小姐”，美麗的女人，從來都是權貴們把玩的主題。前不久我們老板還搞了一個“麗湖佳人”的選美大賽，被選中的那幾個小妞，聽說早就被老板以及老板的朋友們搶購一空。最讓本城數百萬市民目瞪口呆的是，冠軍獲得者的獎品，竟是一棟價值數百萬的別墅。

非常遺憾的是，我至今都沒見過“麗湖佳人”選美大賽中的冠軍。雖說這個比賽搞得很熱鬧，別墅巨獎吊足了本城市民的胃口，但是，那幾天，為了樓盤如期完工，盛大開盤，我沒日沒夜地貓在工地上，監督工地上那伙窮哥們加班加點，直搞得焦頭爛額。最糟糕的是，也就是在那幾天，表弟突然死了，死在工廠的集體宿舍里。這讓我不得不騰出手腳，為這個事忙亂一陣子。

2、我跟著劉麗來到火葬場。我們跑到這種鬼地方來，沒有別的意思，主要是想把遠房表弟的尸體火化了，讓表嬸帶一把親人的骨灰回家。表弟生前是表嬸的親骨肉，而今他死了，他惟一可以留給表嬸的，就是一把骨灰。而這把骨灰，還得花上幾百塊錢才能弄到手。我想這是表弟從來就沒想過的事情，他活著的時候，在工廠里加班加點一個月下來，也就幾百塊錢吧？想不到有天突然死掉了，竟還要靠我找劉麗借相當于他一個月的血汗錢，交給火葬場，換他的骨灰。

這個時候，火葬場正在舉行誰的送別儀式。我聽到火葬場的上空歌聲飄揚。是很多人都會唱的《走進新時代》。

這支歌六百塊錢放一次。祝愿死者早日轉世。劉麗說。

六百塊？當我半月工資了！瘋啦？

不給錢是吧，不給錢就放《常回家看看》。劉麗笑，她笑的時候嘴角輕輕往上挑，有點嘲諷。

我愣了很久，靠，除了我們這些窮打工的，這些城里人，這些文明人，這些從不封建迷信的人，誰會希望一個死鬼常回家看看啊！

本來，我很想詳細地講講表弟的死。以我多年打工的經驗，我敢說他是被加班加點累死的，雖說他死在宿舍里，沒有死在工廠，但他在死之前，已經連續加了三個通宵班，七十二個小時沒歇氣地工作。再之前，也是一天十幾個小時的工作量。不用說，人不是鐵打的，這樣搞肯定是要出人命的。但是，不能講真話，再說講出來也不會為表弟爭得多點賠償，說不定又會被專家學者們當成了打工者哭窮叫苦的把柄。

早在很多很多年前，那伙高高在上的專家學者，就不時在報刊上發表文章，對打工群落的苦難提出強烈質疑。特別是對反映底層生存狀態的打工文學作品，更是不屑一顧，嗤之以鼻。當過知識青年的他們，憤憤不平地稱，打工的這伙人，哪有我們當年苦，當年我們從城市到農村，比打工這伙人苦了何止千倍萬倍！

我覺得這些專家學者，簡直就是在放屁。當年的知青們，帶著城市人文明人的優越情懷，到農村廣闊的天地跑馬觀花，雖說物質上和農民一樣苦，可他們的精神始終是優越的。他們享受著農民的友善和農民女兒的愛慕。他們不好好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卻成天價琢磨著往城里活動；而打工者，我們進入城市的方式，何其可憐與卑微！一方面，我們要承受老板資本家式的壓榨和盤剝，被城市執法者當成洪水猛獸。另一方面，城市當局還以暫住證、“三無”等五花八門、冠冕堂皇的理由，從精神層面對我們實施人為的打擊、壓迫和摧殘。我們在極度的彷徨和苦悶中，通過文字傾訴內心，可是，最終，我們可憐的訴說，也終究逃不脫打工的命運，被稱作打工文學，并因此長期飽受非議和詬病。我們血淚斑斑的聲音，經常被文壇主流們以沒有藝術性為由橫加指責。

很多時候我都想不明白，當一群人從肉體到心靈，從物質到精神都陷于強大的壓迫和折磨之中，還有什么理由要求我們按無病呻吟的標準成為藝術？腦子進水啊？！在我看來，當年的知識青年和而今的打工族，二者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可是，心中的憤懣不能說，一方面是我不想成為和諧社會的破壞分子，另一方面，我更不希望因為表弟之死這事，給那些專家學者留下更多的話柄。反正人都累死了，反正累死的也不只他一個，反正還會有人會累死，說再多也沒用，說多了反而不好。

3、劉麗在麗湖別墅銷售部做文案，成天和一幫家伙絞盡腦汁地搞銷售計劃，目的就是怎么樣把房價搞得更高。雖說美國被高房價搞垮了，雖說中國也面臨同樣的麻煩，可那伙開發商從來不往這個方向想。他們雇了一伙銷售精英，為的就是能成功地把買家口袋里的錢往外嘩嘩地掏。至于劉麗為什么會看上我，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總覺得一個坐辦公室的文員，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看上一個建筑工。據說她還是銷售部的主力，在賣樓這事上，從來都以鬼點子多著稱。有時我會想，她該不會是來玩弄我的吧？

我只是麗湖別墅的一個建筑小工頭，我惟一的特長，就是惹是生非打架斗毆。要是在老家，我的特長肯定是人見人憎，但是很奇怪，劉麗看上我了，為了我，她甚至心甘情愿地為火化我的遠房表弟，花掉她并不太豐厚的一部分工資。

只是，我不想欠她的人情，我說這錢，等我收了工資就還給你。

劉麗說不急，等哪天我死了，把我火化掉就行了。

我愣了一下，說那你什么時候死？

話音未落，我就被劉麗踢了一腳，痛得我跳起來。低頭看見劉麗那雙皮鞋，靠，比殺豬刀還尖。

沒良心的，我死了對你有什么好處！劉麗很生氣。

我說你死了我好去做鴨啊！

劉麗可能沒料到我這么放肆，她氣得站在那兒，瞪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平時在工地上和那些窮哥們罵罵咧咧慣了，到這白領成堆的寫字樓里干活，一時還沒轉過彎來。

對不起靚妹！我趕緊亡羊補牢。

劉麗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狠狠地罵我：流氓！

我當然不喜歡這樣的罵法，因為我覺得，自己總的說來還是一個好人，和那些衣冠楚楚卻壞事干絕的體面人比，我還配不上流氓這樣的光榮稱號！于是我很不甘心地說：你再罵！

劉麗說流氓！

我不知該怎么對付這個蠻不講理的女人，我很不服氣地說又沒流氓你！

我沒料到劉麗突然笑了，她笑起來的樣子，就像花兒突然綻放一樣，有點驚心動魄的艷麗。你配嗎？你敢嗎？她說，一臉的不屑。

我愣了。劉麗挑釁地看我。我們對望了一陣。我說那就試試！

4、后來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能進入劉麗的視野，還得感謝之前的一個同鄉會。可能是三個月、五個月之前，或者遠沒有那么久，總之那一次同鄉會，同城所有登記在冊的同鄉，都接到了通知。盡管那時劉麗正在賣樓，時間緊得連抹口紅的工夫都沒有。但是，劉麗天生喜歡這樣的聚會，所以她果斷放下手中的資料，欣然前往。

沒想到就與一個做保險的老鄉撞了個正著。不知怎么回事，劉麗最怕別人纏著她買保險，只要保險業務員一纏上來，很快便讓她產生馬上就會得絕癥，或者出門就會撞車的錯覺。所以看到保險同鄉那會兒，劉麗汗毛都豎起來了，對參加這次其實意思不大的聚會，她真的是后悔得要死。她在心里一千遍一千萬遍地告誡自己，絕對不能被她纏上，就算纏上了，也絕對不能松口，總之保險的不要，打死也不買。

而事實上，她非常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保險同鄉可能是喝了幾杯酒，有點醉意。她把劉麗拉到角落的沙發里，然后緊貼著她坐下來，滿臉關心地說沒談男朋友吧？

劉麗一臉警惕說不是沒談，是現在沒談。

保險同鄉說看你瘦成這樣，肯定是孤枕難眠。

然后保險同鄉就提起我。沒錢，但很義氣。什么時候介紹給你？

劉麗笑，說莫非他能治失眠？

保險同鄉說我不會害你的，這可是民間偏方：男人一個或多個，每晚睡前用。一日一次。一周一療程。病輕者日量次酌減。專治失眠。

劉麗愣了一下，然后禁不住大笑。要是男人睡不著呢？女人一個或多個，每晚睡前用？

保險同鄉也禁不住笑，說劉麗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一點就通，舉一反三。

劉麗就說：不會是你用過的藥渣子吧？

同鄉大笑，說絕對不是藥渣子，不信你可以試。

5、表嬸背著變成了骨灰的表弟回老家那天，我怎么努力都沒能請到假。劉麗自告奮勇，幫我送表嬸去廣州。在表弟之死這事上，劉麗真的是幫了我的大忙，她不僅忙前忙后，幫著料理后事，最后竟拿了兩萬塊錢給我表嬸，加上工廠老板賠的兩萬塊錢，表弟的一條命，一共為表嬸換得四萬塊錢。不管怎么說，這也算是對表嬸含辛茹苦哺育表弟的一個安慰。

本來，我對劉麗這種接近于雷鋒的精神充滿感激，只是料不到，還沒下班，卻接到了她的電話，要我去廣州接她，而且她還提了一個很過分的要求，希望我去接她時候能懷抱鮮花。

我有點為難，我沒日沒夜貓在工地上，鋼筋水泥都搞不完，哪里走得開？可劉麗很快就不高興了，說我幫你把人送走，你來接我，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我想了想，我說看來你的雷鋒還沒學到家。

我借了老板經常閑置的一輛小車，從居住的南方城市出發，往廣州狂奔而去。等停好車沖上人行天橋，已經超出劉麗規定的到達時間。地鐵有沒有晚點我不知道，只是，我在地鐵出口處，沒有看到劉麗。

我摸出手機打電話：寶貝你在哪里？

哼，還寶貝呢，你這個騙子！

對不起我的寶貝，飛機遭遇劫持，被迫晚點。

你這個大騙子！飛機晚點了，花店也關門了嗎？

我突然想起劉麗要求我懷抱鮮花。與此同時我也得知，她就在離我不遠的某個地方，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一邊和她說話一邊東張西望，四處搜尋她嬌柔的身影。

別找了，你請回吧，你這個大騙子，你別想再欺騙我純潔的感情！

我說行了別鬧了，我是大騙子我是大騙子，你快點出來好不好？

我不，我就不，我急死你！

我說你就當你為民除害嘛！你要是不想犧牲自己，我就騙別個去了哦。無知少女滿街都是，信不信馬上騙一個給你看？

我邊說邊沖一個迎面而來的摩登女郎洋派地一揮手，并且“嗨”了一聲。

這個時候我感到自己被誰一把抓住了，然后就聽到一聲嬌喝：大騙子你敢！

而那個摩登女郎，突然見有男人一邊打電話一邊沖她打招呼，以為碰到了熟人，不禁停下了腳步，又見不認識，便有點不悅，說你搞什么啊？

我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我在找一個無知少女，很顯然，你不是。

摩登女郎差不多就被我搞懵了，她看了我一陣，見我臉上的表情不怎么地道，終于回過神來說：我靠！這年頭廣州還會有無知少女？神經病！然后揚長而去。

劉麗拉著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咯咯咯的，笑得前仰后合。

我說你能不能淑女一點，不知道笑不露齒啊？

劉麗還在笑，一邊笑一邊說我知道啊，但我不會！

我伸手環住劉麗秀氣的肩頭，摟抱著往天橋下走。

你遲到了整整十分鐘。花也沒有。你是越來越不在乎我了。

我嘆了一口氣：你快別說了，我都快氣瘋了。

怎么啦？又栽在哪個無知少女手上了？

我說栽個屁，那個無良老板，要把我給活活氣死！

劉麗就偏頭看我，說他不是賠了錢嗎？

我皺了皺眉頭說，一條命就值兩萬塊錢？我看那個混蛋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劉麗看我是真煩，就抱了抱我的腰說：這個時候勸你算了，你肯定不會聽我的。但我覺得他就是見了棺材也不會掉淚。

我說啥意思？

劉麗說：我問過律師，按現行法規，你沒死在車間里，而且也沒有證據能證明你是加班累死的，老板就算賠三兩萬塊錢，那也是他的善心，不是責任。

我呼出一口氣，我說我真恨不得把那個狗老板一刀給宰了。

劉麗想了一下，說：別到時候你讓人家給宰了。這年頭，窮人的命比狗的命都賤，要你一條命，還不是有錢人一句話的事。

我說人命比狗命賤，不等于人比狗賤。老子早晚得把你墊的兩萬塊錢弄回來。

劉麗說人都死了，你就不要再去生事了，要是哪天你真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怎么辦，守活寡？

我隨口說活什么寡，三條腿的蛤蟆沒有，兩條腿的男人滿街都是。

劉麗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痛得我直抽涼氣。那你先把我殺了。免得你死了我憋不住要去偷人。

我笑，我說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

劉麗聽出了我話里有話，她嗔了我一眼說好啊，你靠邊停車，我讓你殺，我給你殺，我看你敢不敢殺。

我看看外邊的一路燈火車水馬龍，說算了，還是且聽下回分解比較好。

劉麗就嘟起了小嘴說膽小鬼！

我說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慢工出細活呢。

劉麗突然伸手過來按在我的腿間：你會有細活？鬼才信你！哎呀呀，讓我摸摸是不是細活……

我嚇了一跳，我說尊敬的乘客同志，為了你和大家的安全，開車時間請不要亂搞司機。

劉麗見我手忙腳亂的樣子，抽回手去一臉委屈地說人家想了嘛。那嬌美妖嬈的神態，就像一枚熟透了的桃子，一下子就勾起了我品嘗的欲望。

我感到雙腿間已經不可挽回地異軍突起。

6、我一聲不吭地經過公司大堂，來到電梯口。劉麗在我身后，也不說話。

我們進了電梯。我按了十九樓。電梯開始上升。我望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

劉麗看著我，她一直看著我。突然，劉麗撲過來吊住我的脖子，一口咬住我的嘴巴。我想說你干什么，可是，劉麗的嘴巴就像吸盤一樣，已經把我說話的通道全部覆蓋，并且無法掙脫……我掙扎了一會兒，就放棄了這樣的努力，我開始接受并回報她的激情給予。

電梯停了，可能已經到了十九樓，但不知為什么沒有開門。我明顯感到它開始往下滑。我嚇了一跳，有點分心了。我忙里偷閑想制止電梯的下滑，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劉麗的一只小手，正死死地按住了關門的按鈕。

電梯停了。可能是到了一樓。

但電梯沒開門，它又開始往上升。

……這么接連幾個來回卻不開門，電梯的異常反應可能引起了人們的懷疑，當它多次下滑和上升之后，我聽到了門外隱隱傳來嘈雜的聲音。

這個時候，我感到劉麗的吸盤有了松動的跡象。我見水脫鞋用力一偏頭，“啵”的一聲，終于從她的絕對控制中勝利逃生。

劉麗喘著氣，放開了關門按鈕。電梯門終于開了。我看到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美麗女子，還有一個一臉警惕的保安。

怎么回事？保安問。

我說靠，上來又下去，下去又上來，天知道怎么回事！

保安按住電梯門往里邊看了一眼，沒發現什么異常，就退了出去。美麗女子黑著臉進來的時候，我突然看到跟著她進來的還有一只小狗。

為什么漂亮女人總喜歡和狗搞在一起？！我立即將美麗女子在心中的得分打了八折。

女子和她的狗在十八樓下了，在走之前她冷冷地瞪了我一眼說：回家之前，你最好把口紅擦了。

口紅？我愣了。在我發愣的時候，女人和她的狗已揚長而出電梯。

我抹了一把嘴巴，狠狠地瞪劉麗。我說都是你干的好事！

劉麗踢了我一腳說你這個大色狼，一進來就死盯著人家看，你看你那副色相，就像餓了幾千年！

7、劉麗和我上床之后才知道，保險同鄉真的是一點都沒瞎吹，我不但不是藥渣子，簡直就是一副猛藥，就算是失眠了幾十年的老病號，不管是睡前還是不睡的時候，一樣讓你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怎么努力也睜不開眼睛。那真是立竿見影的靈丹妙藥啊！

再后來劉麗才從有關醫學資料上查證，不管正不正當，反正激烈的男女關系之后，大腦皮層會分泌一種東西，這種東西從來都讓人昏昏欲睡。她想，原來還是有科學依據的。就經常沒事偷著樂。

而我和劉麗上床之后才發覺，她和老板的關系不同尋常。有時候我們還會在床上說起老板，而每每說起老板，劉麗或嬌或嗔，總是一臉的深情，滿懷的溫柔。回想老板對我的信任和恩德，我越發覺得這事十分可疑。莫非，我后來居上，成了可恥的第三者？

但我還是想不明白，如果說劉麗是老板的小蜜，那她為什么要和我上床？是偷養小白臉尋求心理平衡，還是一不小心看上我了？真是可笑，退一萬步說，就算她真的看上我了，中毒了著魔了，為了我她可以不擇手段不顧一切，可是，她身后的老板呢？他怎么能容忍女人的背叛？怎么能容忍我撬他的墻腳？我只是他手下的一個工仔，炒我的魷魚，或者干脆找人干掉我，對他來說，都是一句話的事，可他好像從來就沒有過類似的打算。對我和劉麗的交往，我想他不可能一無所知，但從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對這事并不是特別關心。

倒是我疑神疑鬼，暗地里留意劉麗的行蹤，我發現她經常和老板一起出去，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每次老板接上劉麗之后，總是把車開得飛快，無論我打摩托車還是打的，都沒辦法追上他。因為這個事，我還和一兩個出租車司機紅了臉，其中有個司機收了我的車費之后，還理直氣壯地說，人家開的是新款奔馳，我開的是什么？是上個世紀的老普桑，靠他媽，追個毛！

看到劉麗一年四季面若桃花的樣子，想想這和自己睡覺的女子，卻老是跟老板出去辦事，我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兒。我有時就會忍不住要提醒她，不要玩得太過了，孔子說，世間萬物，都有一個度，度是什么呢，度就是分寸。白天是君子晚上是禽獸的事，差不多天天都在發生。

劉麗好像沒聽明白，說啥意思？

我說我的意思是說，天底下所有的老板都是色鬼，所以你要注意分寸。

劉麗就笑，笑得花枝亂顫。

我說我是認真的。

劉麗接著笑，笑了好一陣都沒止住。

我說很好笑嗎？

劉麗盡可能地降低笑的幅度，她摸著我有些粗糙的臉說：你了解人，但不了解女人。

我說是嗎，我倒要看看還有什么我不了解的，一邊說一邊伸手去脫她的衣服。劉麗抓住我的手，說只要女人不愿意，你再禽獸也沒用。

我停住手，一臉的求知欲：是嗎？強奸呢，也是女人愿意？

劉麗說：我要是說所有女人都愿意被強奸，可能會引起公憤。但至少，她們放棄了反抗，或者沒有了反抗的能力。

劉麗說奸字是怎么寫的呢，女干為奸。一個女人，在干壞事。強奸只不過是女人被強迫干壞事。她要是以死相拼呢？

我睜大眼睛說是不是啊？

劉麗說不信是吧？不信你可以試試。

劉麗這話點到即止，她的雙眸顧盼流轉，似是而非。我發覺喉結滾動了一下，又滾動了一下。我說好，就試試。

……之后，我長吁一口氣，在劉麗光滑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笑罵一聲：你這個淫婦！

劉麗蜷曲身子，偎在我懷里，像一只酒足飯飽的貓。

事后我想了一下，我覺得要強奸一個女人，真的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容易。這和現實完全不同，現實要強奸一個人，那簡直就是不由分說的事情。這也不同于城市，城市要強奸一個鄉下人，同樣是不費吹灰之力。而男人強奸女人，要是遇到那種永不放棄以死相拼的主兒，若是想成功實施強奸，除了劉麗先前說過的那兩種情況，剩下的解釋，就是愿意。

那么，她和老板神神秘秘的關系，也是因為她愿意吧？

8、關于劉麗和老板關系特殊的猜測，在一個沒有風的下午得到應驗。這個下午，老板終于找我攤牌了。

幫我辦個事，不管辦沒辦成，你和劉麗的事，我都不反對。

啥意思？我心想，他媽的，劉麗又不是你媽，你憑什么反對？

不明白？老板笑笑：我的意思是說，劉麗喜歡你，她要嫁給你，但我不同意。可是，我同不同意她都喜歡你。怎么辦呢？我就想了一個辦法，這個辦法是，你幫我辦個事，我就把劉麗嫁給你。

把劉麗嫁給我？靠，就像劉麗是你養大的！癩蛤蟆拄拐棍，裝什么老丈人！我想。但我沒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因為我突然覺得事情有點蹊蹺，我很想搞清楚其中的玄機。

于是，我靜靜地望著老板。我在等老板亮出底牌。

老板頓了半天才說，老子便宜你小子了，找了你這么個無賴做我女婿。

責任編輯：鄢文江

題圖插圖：石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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