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衣大娘

周日的一個晚上，我和幾位同事結伴去了市郊外的鬧市區游玩，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一家服裝專賣店在舉行促銷活動，在同事的陪同下，我便進去看了一下，覺得價格和質量都挺滿意，于是就買下了一條深藍色的休閑褲。褲子的褲腳長了一點，需要挑腳邊，專賣店不提供挑腳邊服務，于是，我只好就近找一個縫紉攤挑褲腳邊。

縫紉攤上是一位大娘，看上去有60歲左右，滿臉的皺紋，一頭花白的頭發，戴著一副黑框老花鏡，面前是一臺破舊的縫紉機，身旁擺滿了需要挑腳邊的褲子以及一些需要加鈕扣的衣服，還有兩位女子站在她右邊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可能在等大娘手中忙活的衣服完工。在路邊昏黃的燈光下，大娘取下老花鏡揉了揉眼睛，又輕巧地戴上，繼續熟練地踩著縫紉機，手上飛快地轉動著衣服。

看到大娘這邊這么忙，我正準備離開重新找一家挑腳邊的縫紉攤，職業的敏感讓大娘馬上發現了站在她面前準備離開的我和我手上的褲子，她滿臉笑容熱情地問：“需要挑褲腳邊是嗎？”我停下正欲離開的腳步點點頭。

大娘接過我手中的褲子，摩裟了一下褲子的質地，對我說：“這條褲子質地蠻好的，你如果不急著穿的話，我明天白天再給你挑腳邊吧，白天光線強，可以給你挑得漂亮一點，還可以熨得整齊一點。晚上光線不好，挑出來的效果怕對不起質量這么好的褲子。”

我心底嘟囔了一句：自己忙不過來還想攬那么多活！但隨即又誠實地對她說：“我離這兒蠻遠的，明天我還要上班，也沒有時間來拿褲子。”說罷，我還是準備拿走褲子。

大娘沒有馬上把褲子遞給我，仍然微笑著對我說：“那你是哪個公司的？”

我說出了我的公司名稱，大娘說她沒聽清楚，便拿出筆和紙讓我寫下我公司的名字。大娘看了一眼，說她知道我的公司，然后又問我中午什么時候下班，我說我中午12點鐘才下班，她說：“白天我沒什么生意，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明天上午挑好褲腳邊并熨好，中午12點送到你們公司，在你們公司門口等你拿好么？”

話說到這份上，我也實在找不到反對這位慈祥的大娘的理由，看到她那飽經風霜的臉，我心里也動了惻隱之心，于是叮囑她明天一定要送過來。大娘一個勁兒地點頭說：“一定一定。”手里還在熟練地擺動著她那臺縫紉機，不一會兒功夫，她又車好了一件衣服。

第二天上午下班，在公司廠內食堂吃完午飯后已是12點40分，在前往辦公室的途中路過廠門口時，我猛然想起昨晚大娘的話，忙朝門外望了一眼，好像是有個人在外面站著，我出去一看，果然是大娘，她手里正拿著我的褲子，中午熾熱的太陽照在她花白的頭發上，閃閃發光。我想起昨晚說好12點鐘在廠門口等她，現在都過了40多分鐘了，讓老人家在這么大的太陽底下站了那么久，我心里一陣內疚，小跑到大娘面前。沒有戴老花鏡的大娘仔細地端詳著我，待確定后才將褲子交給我，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我問大娘是怎么過來的，大娘說：“路不遠，我是走過來的，順道還可以四處看看。”其實，我們公司與她那里相隔十幾里的路，走過來要一個小時呢，我給了10塊錢給她，叫她不用找了，剩下的錢可以坐公交車回去，大娘卻說：“何必浪費那兩塊錢呢？反正我也沒事做，走回去就行了。”

我說：“那你就拿去買點東西吃吧！”

大娘硬是不肯要，把多余的錢塞到我手上，說：“哪能讓你多花錢呢？我們在外面打工都不容易，錢攢起來，將來總會有需要用的時候！”臨走時，她還叮囑我好好保重身體，好好工作。

望著在陽光底下邁著碎步緩緩而行的大娘，我懷著敬重的心情默默地目送她遠去，默默地祝福她身體安康。

回到宿舍，我打開袋子拿出褲子，里面飄下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畫滿了各種圈圈符號，我仔細辨認，瞄了好一會兒才看懂，這是一張從大娘工作的地方到我公司的路線圖，她可能在我公司門口等我的時候不經意塞到袋子里忘了拿出來。大娘識字不多，她就按熟悉路的人所說的用各種圈圈符號代替各個標識，畫了這張草圖，一路找尋而來。原來她昨晚并不知道我公司的真正位置，為了多攬一點活，多掙幾塊錢，她寧愿不辭辛苦地往返十幾里的路。但是，面對別人多給的錢，她一分也不要，只拿屬于自己的工錢。大娘那蒼老的身影給我留下了一個美麗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