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底飯

母親下嫁給父親時，正值國家三年困難時期。父親只用30元錢，就把母親“騙”到手了。

母親進入父親的家門后，一心撲在一家人的衣食住行上。父親個頭高大，力氣大，飯量也大。那個時候，為了讓父親填飽肚子，母親硬是把僅有的一點糧食讓給父親，她自己通常只有喝米湯的份。

有一次，父親加夜班回來，看到母親端來了一成不變的土豆稀飯，一下子沒了胃口。“你就不能變個花樣，天天吃這樣的飯菜，怎么吃呢？”父親有點生氣地說。

“吃吧，吃到碗底你才知道。”母親平靜地回答。父親看到母親還在流著汗水的臉，沒再說什么，低頭吃他的飯。他想，真的錯怪妻子了。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家里一窮二白，去哪里弄好吃的啊！

快吃到碗底的時候，父親突然發現碗底平躺著一個荷包蛋，金黃金黃的。父親把荷包蛋夾在筷子里，舉在半空中，說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你，這雞蛋不是要賣錢的嗎？”父親不解地問。

“這段時間你太辛苦了，該補補了。沒辦法，給你加個荷包蛋，家里實在是沒什么好吃的了。”母親還是平靜地說。

“不，我不怪你。我這大男子主義，讓你受委屈了……”父親再也說不下去了。

“吃吧，小孩子似的……”母親滿足地回答。

從此，母親總是變著戲法給父親做著“臥底飯”，讓父親吃飽飯去上工。因為母親知道，父親是一家的頂梁柱，沒有父親，這家就沒了一切。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和母親從沒吵過一次架，紅過一次臉。父親常常在人前說：“我有了阿英（母親）的照顧，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一時間，母親為父親做的“臥底飯”，成為村里人的美談。

1985年，父親由于長期勞作，積勞成疾，突然一命歸西，留下我們兄妹5人，丟給體弱多病的母親。母親擦干眼淚后，毅然從淚水中站起來。我們兄妹5人該上學的上學，該工作的工作，誰也不許留在家里。母親自己挑起家里的重擔，在責任田里勞作，硬是用她的勤勞和努力，換來一家人的溫飽。

這時，母親做的“臥底飯”，自然而然地轉移到大哥的碗里，直到大哥結婚生子。后來，母親做的“臥底飯”，又轉移到我的碗里，而她自己的碗里，從來沒見過有什么好菜。

母親用她的“臥底飯”，照顧了父親一生，哺育了我們兄妹5人，村里人一說到母親，無不翹起大拇指：阿英是千里難尋的好女人！母親總是一笑置之，她常說：“兒女的幸福，就是做母親的最大幸福！”

如今，我們兄妹5人都已長大成人了，家里也早已擺脫貧窮落后的面貌，可母親艱苦樸素的作風，卻一直沒有改變。逢年過節時，我們兄妹聚在一起，母親依然會給我們每人做一碗“臥底飯”，讓我們彼此猜測各自碗里是什么美味作為臥底的。這時候，洋溢于母愛的氛圍中的我們，也會想起兒時母親忙碌的身影，讓我們感受到偉大的母愛。

值此母親節來臨之時，我想對年屆古稀的母親說：“媽，愿您健康長壽，若有來生，我們做你的兒女，還想吃您做的‘臥底飯’。”

母親的“臥底飯”，滋養著我們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