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攻》文化內(nèi)涵的深層解讀

[摘要] 電影《墨攻》對先秦的墨家思想進行了展現(xiàn)和反思，具有很深的文化內(nèi)涵：電影的一些重要情節(jié)能夠在《墨子》中找到其原型；除了人們熟知的“兼愛”和“非攻”外，影片還體現(xiàn)出了墨家的“尚賢”、“尚儉”等思想；墨家不愿派人救梁城的劇情也能從這些思想中得到解釋。

[關(guān)鍵詞]原型 文化《墨子》

近年來，我國的一些古裝動作大片不但以影像的優(yōu)美和特技的新奇來吸引觀眾的眼球，而且注重對傳統(tǒng)文化精神的發(fā)掘，如《英雄》中的大一統(tǒng)思想、《臥虎藏龍》中的儒道風(fēng)神，無不在傳統(tǒng)文化中尋找著一種歸依。《墨攻》則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先秦諸子中的墨家，通過一位年輕墨者守城的故事，對墨家思想進行了展現(xiàn)和反思。為了體現(xiàn)“兼愛”、“非攻”思想，影片特意安排了逸悅、梁公子及黑人奴隸與革離討論“兼愛”、“非攻”的幾個情節(jié)，可見編劇對文化精神層面的重視。下面我們試從情節(jié)原型、墨家的多元思想等方面對影片中包含的深層文化內(nèi)涵略作分析。

一、情節(jié)原型

《墨攻》雖改編自日本的同名漫畫，但其中的一些故事情節(jié)最終還是可以在《墨子》一書中找到原型。墨家主張“兼愛、非攻”，曾多次阻止諸侯國之間的戰(zhàn)爭，如“止齊伐魯”、“止楚攻宋”等，這些事件都為《墨攻》劇情提供了素材。如電影中趙軍主帥巷淹中約革離在城外相會，在沙盤上以棋子進行陣法較量。《墨子》中記載了一場類似的比試：

公輸盤為楚造云梯之械，成，將以攻宋。子墨子聞之，起于齊，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見公輸盤。……子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盤九設(shè)攻城之機變，子墨子九距之，公輸盤主攻械盡，子墨子之守圉有余。(460～463)

電影中沙盤比試的情節(jié)與《墨子》中的這段記載如出一轍，只是主人公有所變動而已。再如《墨子》中記錄守城方法說：“令陶者為罌，……置井中，使聰耳者伏罌而聽之，審知穴之所在，鑿穴迎之。”(499)《墨攻》中革離在梁城將耳朵貼在竹筒上監(jiān)聽地下挖隧道的聲音，判斷隧道的進度，用的正是這種“備穴”的方法。《墨子》的最后兩篇記錄了各種各樣備城門的方法和工具，電影中所出現(xiàn)的眾多守城器械也是以此為原型的。

二、墨家的多元思想

長期以來，墨家學(xué)說沒有像儒家和道家學(xué)說那樣成為顯學(xué)，人們對墨家思想的了解也比較淺顯，其實，“兼愛”、“非攻”僅是墨家思想的一部分，墨家思想是復(fù)雜和多元的。

(一)尚賢

墨子曰：“凡入國，必?fù)駝?wù)而從事焉。國家昏亂，則語之尚賢、尚同；國家貧，則語之節(jié)用、節(jié)葬；……國家淫僻無禮，則語之尊天、事鬼：國家務(wù)奪侵凌，即語之兼愛、非攻。”(455)這是墨子對諸侯國的不同弊政，提出的不同的政治策略。在這些政治主張中，墨子將“尚賢”放在了第一位，而“兼愛、非攻”則放在了最末，這種排列次序顯示墨家對“尚賢”的重視。《墨子》中說：“夫尚賢者，政之本也。”“故古者圣王甚尊尚賢而任使能，不黨父兄，不偏貴富，不嬖顏色，賢者舉而上之，……不肖者抑而廢之，……是以民皆勸其賞，畏其罰，相率而為賢。”(50－51)一個國家，如果國君親近小人，則必然政治昏亂，政治昏亂又會引發(fā)奢侈浪費、荒淫無禮等問題；如果君主選賢任能，那么士人就會自覺地聚集在他的周圍，為國效力，所以“尚賢”是治國的根本。《墨攻》中梁適和子團比箭的情節(jié)就體現(xiàn)了墨家尚賢任能的思想。因為梁適是王子，所以在以往的比賽中，他一直是第一箭手、第一拳手，其他人不敢與他爭鋒。這與墨家的“尚賢”思想是違背的，因而，革離要求他們進行一場公正的比賽，結(jié)果子團獲勝，于是隔離將弓箭營的指揮權(quán)交給了子團。在子團的領(lǐng)導(dǎo)下，弓箭營發(fā)揮出了極強的戰(zhàn)斗力，這正是士兵“相率而為賢”的結(jié)果。

(二)尚儉

墨家主張節(jié)用，反對奢侈浪費，《墨子》中專門有“節(jié)用”一卷。墨家弟子大都穿草鞋、短衣，非常節(jié)儉，如《墨子》中所說：“其為衣裘何以為?冬以御寒，夏以御暑。”(147)穿衣僅僅為了滿足御暑御寒的生存需要而已。電影中革離的出場穿著破草鞋，披著黑乎乎的麻布。當(dāng)被安排到馬廄休息時，不但沒有生氣，而且睡得很香。梁王召見他時，他身上沾滿了亂草，也不更換衣服。這些都是墨家節(jié)儉思想的體現(xiàn)。

三、墨家為何不愿派人來救梁城

《墨攻》中有一個重要的情節(jié)就是革離只身一人來救梁城。為什么墨家只派一個人來?這個問題困擾著梁城的百姓，也困擾著觀眾。當(dāng)梁公子詢問梁城送的信物時，革離回答還在大禹廳，這更讓人們對此事心存疑慮。隨著故事的展開，在電影的后半部分真相終于浮出了水面，黑人問革離為何只有你一個人來，革離說墨家不同意派人來。此時我們恍然大悟，難怪革離沒有信物，原來是私自前來的。可是，新的疑問又出現(xiàn)了：主張“非攻”維護正義的墨家軍為何不愿來救梁城呢?這個問題，導(dǎo)演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我們需要結(jié)合墨家的思想來解答。

墨家主張“兼愛、非攻”，替人守城，他們的幫助對象不是盲目的，而是有選擇性的。梁王不符合墨家的救助條件。

其一，墨家主張尚賢，既要求選賢任能，也要求君主賢明。而梁王殘暴不仁，手下的大臣多是阿諛奉承的奸邪之輩，電影末尾字幕介紹，梁王遭到臣民的反抗被殺，就是很好的證明。

其二，墨家尚儉，而梁王生活奢侈，醉生夢死，不恤民生，不符合墨家的主張。

其三，梁王陰險狡詐，不能提供守城的保障。《墨子》記載：“禽滑厘問于子墨子曰：‘甲兵方起子天下，大攻小，強執(zhí)弱，吾欲守小國，為之奈何?’……子墨子曰：‘我城池修，守器具，樵粟足，上下相親，又得四鄰諸侯之救，此所以持也。且守者雖善，而君不尊用之，則猶若不可以守也。……然則守者必善而君尊用之，然后可以守也。’”(465—467)在墨子看來，城池、兵器、糧食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人的因素，如果君主對墨者不信任、不尊用，那么守城仍然無法成功。電影中革離被誣陷謀反，驅(qū)逐出城。趙軍趁機攻陷梁城，正說明了這一問題。

可見，墨家軍不愿來救梁城是有其思想原因的，革離作為一名激進的年輕墨者是私自來梁城的。《墨攻》試圖通過逸悅和黑人對“兼愛”的質(zhì)疑、革離思想的動搖、以及梁王對墨家學(xué)說不可治國的批評，來顛覆墨家的“兼愛”理念，但有意無意間體現(xiàn)了墨家思想的多元性，這些思想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組成部分，值得我們深入地思考。